“快点,少磨蹭!”张雄粗暴地扯了扯绳子。绳子另一端是被捆成粽子的韩杞。
韩杞有头伤在身,本就头重脚轻,昏沉眩晕,经他一扯,脚步踉跄,险些跌倒。
“瞧清楚了,是这里吗?再找不到人,老子把你大卸八块喂山里的野兽。”
韩杞极力辨认周遭景物,“东南方向,往前走十几步,有一块大石,赵虎在石头下面。”
张雄拽着韩杞走了十几步,一边走一边呼喊赵虎的名字。密林中果然有呜呜声回应。循着声音,张雄来到一尊大石前,大石被草蔓遮挡,不细看很难发现,拨开草蔓,下面有个凹坑。五花大绑的赵虎正躺在凹坑里,扭动他肥硕的身躯,极力想要挣出来。
张雄看到赵虎身上的血,吃了一惊,“二弟,你……”
不等他问出个所以然,韩杞猛然发动攻势,整个身体撞向他。张雄被撞得滚下斜坡,韩杞趁机闪身消失在了密林里。
张雄骂骂咧咧爬上来,伸手给赵虎解绳子,“他上半身给捆着,跑不远,二弟,咱们一起去追他。这次定要给他好看。”
“大哥,我走不了了。”
“你哪里受伤了?”
“他们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
“啊?”
“大哥,咱们叫上三弟赶紧逃吧,晚了来不及了。”
张雄的脸隐藏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越来越阴沉。
“大哥……”
“二弟,你不中用了。大哥送你一程,你放心,大哥一定替你报仇。你安心去吧。”
张雄拔出腰间佩刀,一刀刺入赵虎胸膛。
赵虎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半句遗言,已然一命呜呼。
杀完赵虎,张雄未做停留,立马寻觅韩杞踪迹。
韩杞一口气儿飞奔出数百步。四野静悄悄,除了虫鸣只有他的喘息声,呼哧呼哧,震耳欲聋。
察觉到张雄没有追上来,韩杞停下脚步,目光四下搜寻,最终锁定一块棱角分明岩石,背靠过去,借助它的锋利切磨绳索。
身上汗出如浆,额头上的汗珠汇成一股股细流淌下来,手腕也磨出了血泡。但是他不敢稍停。八股扭成一股的麻绳,已然断开了四股,还差一半,要快,尽管他头痛欲裂,四肢酸麻到失去知觉,心里还是告诫自己,要快。
——哗啦啦
寂静的夜里,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足以使人风声鹤唳。
韩杞屏住呼吸,摩擦的动作也停止了。耳畔内涌入虫鸣,还有草叶被压倒的声音。有人在向他逼近。
意识到这点的韩杞更加加紧磨切绳索,磨得火花四溅,鲜血淋漓。
张雄怀着盛怒追踪而至,手中的长刀上甚至还沾着兄弟赵虎的血,月光润着血光,使那血看上去格外鲜红夺目。折射在眼底,衬托得张雄那双三角眼愈发狠厉凶残。
韩杞心头一骇,心道今晚凶多吉少。
张雄双手举起刀,猛喝一声,“还我兄弟命来!”骤然起跳,人和刀浑然化作一体,一齐劈下来。
还剩最后一股。
“嘭!”
伴随着绳索的崩断声,韩杞好似燕子掠水,倏地斜掠出去。张雄一刀劈空,刀与石相击划出金石之音,刺耳欲聋。
一击未能得手,张雄怒不可遏,挥刀再次劈来。
韩杞方才使出全身力气一跃,落下时头触到树干,牵动前伤,眼前又开始闪过重影。他看到张雄的刀挥来,确切地说是无数把刀,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只凭下意识的闪避。
幸好都给他闪对了,木屑断枝纷纷飞过眼前,不曾伤着他一寸皮肤。
张雄如疯如魔,拎着刀一味乱砍乱劈,忽地,刀嵌入树干,足有半尺深,张雄一时拔不出。韩杞猛然抱住他,朝后摔去。
两人贴地滚了几滚,终是韩杞吃亏在骨架小,不及张雄高大威猛,被按进泥地里狠揍一番。
把人揍的半死不活,张雄长啸一声,双臂擎起韩杞,将他举过头顶,欲朝着大石上掷,凭他这一掷,再好的人也磕碰零碎了。韩杞闭上眼睛,没承想自己会死在这里,早知如此早上娘喊他吃饭他就吃了。
千钧一发之际,张雄的膝盖陡然一弯,跪在了地上,没能掷出去的韩杞骨碌碌从他手上掉了下来。
张雄没空理会韩杞,他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偷袭他的人。
李纤凝这厢收起脚,回馈给张雄一个甜美的微笑,接下来不等张雄反应,一条约有两指粗细的麻绳陡然套在了他脖子上。
绳索绕过一棵大树,隔着树干勒他。张雄岂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一双簸箕似的大手抓住麻绳,反向内扯。论气力,李纤凝哪里及他,眼看要给他挣脱,急喊道:“姓韩的,你少在那里挺尸,不趁早料理了他,你我都没活路。”
韩杞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半边脸也肿了,眼睛视物不清,凭借着毅力爬起来帮着李纤凝按住张雄。
岂料张雄天生神力,几番撕扯之下,麻绳竟给他扯断了。甫得自由,立刻反制住韩杞。李纤凝换新的麻绳再勒他。
几经拉锯,三人的体力皆消耗到极限。李纤凝紧紧抓着麻绳,死不松手,手指几乎叫麻绳勒断。不知过去多久,耳内听见韩杞虚弱的声音,“别勒了,人死了。”
李纤凝渐渐卸了劲儿,回头看,可不是死了,脖子都快给勒断了,伸舌瞪眼的,恐怖至极。
李纤凝却没功夫害怕,对方虎背熊腰,力拔山兮,把她累惨了。她倒在尸身上,连连喘气。
头顶明月皎皎,恰似一张绷得笔直的弓,弓弦朝下,月面朝东。
“好漂亮的下弦月。”李纤凝由衷感叹,夜风习习,带走她额上的汗水,无比舒适惬意,她徐徐转过头,忘向身旁的韩杞。
他鼻青脸肿,身上血迹斑斑,双目禁闭,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