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儿……”她一时卡壳,胡乱找了个理由,道,“纱儿在想,殿下与奇王殿下……关系当真亲近。”
盛瞻和微微一笑:“我与十弟一母同胞,乃双生兄弟,关系自然要好。”
说话时,他的神情自然,仿佛真有这么一个兄弟,一个还活在世上、好端端的兄弟。
觅瑜也无意刺激他。赐婚圣旨下来后,祝晴详尽地给她讲解了太子的病症,叮嘱她日常相处时要注意的地方,她本身又是医者,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要顺着他的话来,等时日长了,他们之间熟悉了,再配合药物的调理潜移默化。
她笑着道:“双生子世间难见,殿下能拥有这么一位兄弟,令纱儿生羡。不过……奇王殿下是怎么知道,我喜欢香薷羹的?”
盛瞻和说不清什么意味地看她一眼:“纱儿忘了?你曾经救过十弟。”
觅瑜想起来了。
那是一年多前的冬日,她跟随娘亲回清白观看望师长,修习医术。
某天清晨,她带着侍女在山谷中采药,路过溪涧边时,不期然遇见一名昏倒的男子,吓了一跳。
男子的衣衫全部湿透了,浑身有多处擦伤,看样子是从高处摔落下来,掉进河里漂了一段时间,不仅摔得不轻,而且冻得厉害,嘴唇都有些发紫。
当时的她医术不精,连单独看诊开方都不能,更不要说救人了,因此,她的第一反应是让侍女回道观叫人,叫她的娘亲或是哪位师祖过来。
然而,在她小心翼翼地探过男子的心脉之后,发觉他还活着,但奄奄一息,如果等长辈过来,很有可能错过获救的时机,便咬咬牙,决定先用自己半桶水的医术顶上,把他的命吊着了再说。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保心丸,给昏迷男子服下,又找了块石头,把采得的部分草药碾碎,敷在对方的伤口上止血。
也是男子命不该绝,她那日正好采到了一株生长得极好的灵芝,本想带回道观献给师祖,不料碰到这种情况,她只犹豫了一瞬,便把灵芝撕成小块,就着清水给其服下。
不知是哪道步骤起了作用,男子很快转醒,沉闷地发出两声咳嗽。
她惊喜非常,凑近询问:“你醒啦?”
也是直到那时,她才有心思注意男子的容貌,发现其虽然面有尘土,但模样俊美,如青云出岫,让人一眼见了便不能忘怀。
男子皱着眉,神情带有几分痛苦地瞧她一眼:“你……”
“我是大夫,你先不要说话,仔细感受一下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然后再告诉我。”
“你……”
“嗯,你慢慢说,不着急。”
“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那真是一段尴尬的回忆,尴尬到时隔甚久,觅瑜都不忍回想。
后来她才知道那名男子是奇王,不小心失足从高处摔入河中,虽然她的冒失差点让他伤上加伤,但如果没有她的救治,说不定他真的会命殒于此。
得知这个消息,她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她选择回去叫人,或者在拿出灵芝时再多犹豫一会儿,致使奇王不幸罹难,圣上会怎么处置他们一家?
如果奇王只是奇王,或许还好些,偏偏奇王不是奇王,而是太子。
圣上在失去元慜太子时,曾经发落了整个太医院,还是在元慜太子缠绵病榻多年、着实沉疴难治的情况下。
如果现在这位太子本来好端端的,却因为她的缘故而没了幸理,圣上会怎么想、怎么做?
幸好她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她救了奇王,救了太子,也救了她自己一家。
说来也是因缘际会,太乙山横贯东西,分隔南北,绵延数十万里,大大小小的山峰有数千座,山中常年云雾缭绕,宫观庙宇虽多,却如星罗棋布,路途曲折。
如果不是巧合中的巧合,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遇见。
偏偏他们遇见了。
在当时的觅瑜看来,这是天意如此,是太子天命所归的象征。
无论是婴儿的他、六岁的他还是十八岁的他,在遇到危险时总能平安度过,难怪会得神妙真人的金口赞言。
但在现在的觅瑜看来,这或许就是他们孽缘的开始。
觅瑜采药的山谷离清白观不远,离太乙宫很远,以寻常人的脚程要走上一两天,若非奇王顺着水流漂来,是决计来不到附近的。
这样长的一段距离,奇王当然不可能独自回去养伤。
清白观提出用轿撵送他,但被他拒绝了,道是不愿劳民伤财,留在观里养伤就好,他相信那位把他救回来的神医仙子的医术。
被赐号神医仙子、但差点让奇王殿下去南天门走一圈的觅瑜:“……”
这真的不是反讽吗?他留下来到底是为了养伤,还是伺机报他的伤上加伤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