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花的灭世紫光顷刻由夜昙眉心一路流转至指尖。青葵再没说一句话,双眼微阖,站立不住。嘲风踏地飞来,见娘子捂着胸口就要昏倒,接住抱紧:“葵儿!”
雾拂林因浊花之怒卷起叶落似刀的飓风团,慢慢离法阵最近,扇着翅膀还未凑近说话就被风团掀飞!
天地之间占据一半的浊力受到召唤纷至沓来,整座山林的树木几乎要被连根拔起!刚出碎镜的昏迷兽女们连着一并兽兵都被抬至半空,修为高些的众人也被震慑到跪地匍匐!
夜昙喉咙中生生挤出一声痛到极致的惨叫,甚至像是小兽失家后的哀嚎和悲泣。
额间浊花亮到快要跳出皮肤,血红一双眼茫然飘过亲友,锁定所恨后夜昙抬手就将其吸来钉死在空气中!
禅真一介凡人,清浊混合又清浊不精,分秒便要被浊花吸成干尸,面庞凹陷眼珠突出,口中汩汩喷血。
青葵紧抓嘲风:“快拦住她!昙儿心碎过甚,要失去理智了!”
嘲风即刻抽鞭向夜昙道:“小姨子,你醒醒!”
夜昙转而盯他,一时天地之间谁也不认,另一只手虚空中摁住了姐夫同样吸浊!嘲风暗骂一句自己沉渊体质,在被小姨子吸干之前扯着喉咙喊后面被吓傻的几位:“我说你们…看个屁啊!帮忙!”
二郎神和紫芜身怀清气,带着天兵爬起就飞!兽王兽兵也来帮忙,斗法却远不及公主,皆被摔飞撞在树上,禅真被吸得就剩一口气还只知阿弥陀佛!二郎神没法,只得开启天眼,映照一道刺目清光将公主暂且克住,可也仅能维持瞬息!帝岚绝变化为狼形,慢慢以鸟形皆飞扑而去抱住夜昙的腿!
“昙昙,醒醒,醒醒!”
“昙昙!”
慢慢:“昙昙,你已经出来了,出来了!这不是碎镜,这是现世啊!我们都在这!”
“昙儿!!”
最后一声,是青葵忍着钻心之痛嘶声唤出!
风团立刻止住,悬浮的众昏迷兽女摔回地面。叶片化刀割了众人面上许多细小伤口,如今也虚浮飘落,回到尘土之上。
雾拂林浓雾不散,平静翻涌。夜昙收了全部功法,呆呆站立。
众人躺得躺倒得倒,该回原形的回原形,皆在地上为劫后余生大声喘气。
嘲风跌得龇牙咧嘴,“小姨子你这也太唬人了,以前看你打人还好,自己挨了打可真是…葵儿!”
夜昙和青葵一起直直坠下,昏迷过去。
嘲风接住娘子,再给小姨子当了垫背。
“秃驴,你到底把小姨子怎么了?她为了杀你差点把我们都杀了!”
帝岚绝肚皮向上,望着那坚固法阵道:“你脑子不好吗,没现少了个人?”
嘲风:“天杀的——老七呢?!”
供养者不复存在,阵眼狐却依旧安睡不改。
这是因为…
禅真说道:“玄商神君的修为以一抵数,现留在法阵内,成为新的供养者了。”
————
前些日子与所亲所爱坐于木荷堂前看暮色泊阳的静好之景淡作尘烟。天色既暗,月黑夜正永。林中叶叶生寒。
夜昙醒来时,众人担忧围绕,皆是欲言又止。
和当年姐姐自刎后的情状一模一样。夜昙身子抖,微声道:“姐姐?”
青葵即刻握住她的手,给予温暖。
夜昙吐出一口气半是活了过来,可即刻又是血冷。
“有琴呢?”
众人不答。
夜昙觉得自己又要死去。
“有琴呢,我问你们有琴呢!!”
嘲风方才又把和尚揍了一顿,但保他不死,现还能说话:“公主别急,且听我说…”
听到他的声音,夜昙顿时回忆起了一切。她以为解开心结是救那些姑娘的性命,却不想是在把她们推往彻底的寂灭!还有在那幻梦中的六日。傻狐狸,母亲,冷心冷情的曾叔公,找不到的夫君…最后是出阵后的完全失智!
“是你故意,是你故意把有琴留在那!有琴根本不在最后一层碎镜,你把他丢到哪里去了!”
她边哭边骂,又要起身去杀他,青葵钳住妹妹消瘦肩头,迫使她看着自己:“昙儿,昙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姐姐,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骗我,他全都在骗我们!”夜昙在姐姐怀中挣扎嘶吼,青葵用力按住她,像母亲一般顺着她颤抖的后背,清幽的花香缓缓安抚。
“我知道,我都知道!没事的,那些姑娘都没死,都被你带出来了!兽兵们在安置她们…萝青、夭采和时闻竹也还有机会!玄商君也没事!”
原来夜昙晕厥后,众人本无言爬起去救还在的几十个兽女。起码她们完好,她们的家人可以放心了…后来,碎裂的三个琉璃彩球中飘出三道残魂,一道飞向柳蓉,一道飞向朱樱和蔓君!
有苏连霏默默将绑来的九个花妖放出袖子——如今已无需她们供养法阵。这天地间最醇厚修为的神君之灵便可以抵过她之前所有的努力。而她的一丝愧疚也便化作了这一刻的一点仁慈。
起码,要让她们可以告别。
柳蓉方才被老板娘抛来抛去地,现下还在愣,对着半空中那一抹浅绿色蠕动唇瓣,默已无言。
还是萝青的残魂先道:“阿蓉,谢谢你。”
这一句是她自戕前的遗言。柳蓉虽不知,却恍有感触,拼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