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珠一咬牙:「好,我會盡力辦成,到時候,希望三妹妹也能拿出與之相當的誠意,不要誆騙於我!」
傅蓉微淺笑:「當然。」
她目送蓉珠疾步走下石階,嬌艷的裙裳像一朵綻開的胭雲,順著幽靜的草木深處漸飄漸遠。
傅蓉微攏了上身夾棉的短衫,扶著漆柱,一聲聲地咳,起初還盡力悶在嗓子裡,可越忍反噬得越厲害,到最後竟有點嘔心抽腸的感覺。傅蓉微喘息著緩了下來,瞧見左右無人,頹然靠著漆柱滑坐到地上。
春寒從下面返上來,激得她一個哆嗦,但她咳得有些抖,實在沒力氣挪動了。
她前些日子那場大病,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歹毒。
也不知根在哪裡?
梅花亭的瓦當上忽然滴滴答答地落下水來,在她面前連城細細的一線。
傅蓉微望著那細如銀絲的水,伸手接了一滴,托到面前,聞到了一股醇濃的酒香。
上面有人……
剛謀劃了虧心事的傅蓉微頭皮一麻!
是誰!
傅蓉微指甲扒著漆雕的牡丹紋,撐起身,幾步踉蹌著衝到外面,仰起頭。
只見梅花亭的寶頂上,一個少年人,逆著淡薄的日光,踩在最高處的琉璃寶珠上。
一身錦袍素白無塵,腰封、護腕、髮帶上皆繡著金線暗紋。傅蓉微還未看清此人的臉,便被那粼粼熒芒映了滿眼。他手裡一個袖珍的酒罈,少年一隻掌心便能攥住,酒液就是從他手裡淌下來的。
姜煦。
傅蓉微在瞧見他的那一剎那,腦子裡閃過了焦土和廢墟下的萬民塗炭,也閃過了北地關外漫天婀娜的雪……最終著落在此人的眉目上,她雙腿一虛。
——他什麼時候到的?他聽了多少去?
那日,她在城上,他在城下,中間隔著一個傾覆王朝和落魄的皇室。
今日,兩人顛倒上下,傅蓉微仰頭看他,後脖頸都酸了,中間隔著一個前世今生。
傅蓉微心想,十五歲的她,理應不認得姜煦,於是乎,她深呼了口氣,問道:「你是誰?」
殊不知,此刻姜煦面色雖冷,但心裡已暗自糾結成一團——我到底該不該認識她?
他琢磨半天,也沒想出託詞,低頭惱恨地瞪了眼酒罈子,傅家的東西實在太劣了,壇口都封不住,怎麼好意思拿出來招待客人?
他越是不說話,傅蓉微的心裡越是沉了下去。
不好。
他全部都聽到了?
依著他的性子,會不會現在沖回去和傅家翻臉?
要翻臉也不能挑在這個時候,她的好事還沒成呢!
傅蓉微嘶啞著開口:「……聽聞母親今日設宴招待驍勇將軍的夫人,你是那位姜公子麼?」
她沒有把握能否憑口舌之能將人安撫住。
姜煦想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好糊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