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森医生才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嘲笑着自己的妄想,却又忍不住开心了起来。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最大的执念。也许我现在看到森医生,是因为我要死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这次的死亡就是我最终的解脱。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向他伸出了手。我的灵魂在哭泣,在祈求他的怜悯。
“森、森医生,救救我吧。”
我哭喊着,但是我听不到自己的哭喊。我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将那双透紫色的漂亮眼睛刻印到了记忆里,然后昏迷了过去。
意识彻底堕入了黑暗。
是弹震症。
常暗岛篇宣布完结。
破晓01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我很累,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我好像去到了很多地方,从一朵炸开在夜空中的紫色烟花开始——
像是磁带倒带般的,我又走了一遍来时的路。我回到了港口,又登上了舰船。舰船带我回到了常暗岛,我再次躺回到了那升腾着血腥气的焦土之上,极光就覆盖到了我的身上。
我听到有人说:“这里竟然还有个落单的士兵吗?”
再然后,我就对上了一双宛若宝石般漂亮的透紫色眼睛。那双眼睛却突然和烟花重合了起来,炸开成了星星点点的光。那光由中心往外散逸开,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我吸了进去。
一阵猛烈的头晕。
我睁开了眼睛。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窜入了我的鼻腔。我躺在一张铺有洁白床单的单人床上,阳光就透过木色的窗柩投射进来。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屋子,屋内的家居装饰很少,一览无余,角角落落却都透出了满满的生活气息。
又是这样柔软的床铺,又是这样温暖的阳光,又是这样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房间。好像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在我的身上重演了。
我又被救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糟糕的回忆顿时涌进了我的大脑。腹部好像又疼了起来,被尖刀扎破皮肉般的疼痛,穿透时间再次席卷到了我的全身。
我踉踉跄跄的起身,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打开门就跑了出去。我要在有人来到这间屋子之前逃出去,我不要再见任何人。我不想和他们说话,不想承担他们无端的善意和恶意。
当我打开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窄楼梯。这是一栋建筑的二楼。
我站在楼梯上,正要向下跑去,就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
我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脱力的靠在了墙上。手也不自觉的握住了楼梯扶手,我在努力用全部意志去克服我对陌生人的恐惧。
“小爱丽丝——穿一下这件裙子嘛,就穿一次好不好?这娇艳又活泼的红色,还有上面的蕾丝蝴蝶结,小爱丽丝穿上一定也会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一样漂亮啦。”
很久违的声音,那种醇厚声线和独特的咬字发音的方式……
“变态林太郎,我才不想穿。”娇气的幼女声音响了起来。
同样是熟悉的声音。只是这道声音已经不似以往的冰冷机械感,反而充满了幼女的娇憨。
“可是这条漂亮裙子是花了医馆半个月的收入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小爱丽丝真的忍心浪费掉我这半个月的辛苦付出吗?”
“那还不是林太郎自己没用?”
“小爱丽丝这么说我好伤心,原来我在爱丽丝心中就是一个没用的穷医生。”
“所以林太郎为什么会有钱买裙子,却没有钱买奶油蛋糕?”
“哇——小爱丽丝这么聪明的吗?连这点都想到了。”
很日常也很无聊的对话。
可是当我听到耳朵里之后,身体却止不住的再次颤抖起来。
我下意识地咬住了胳膊,不让自己自己尖叫出声。在好不容易抑制住了想要尖叫的欲望之后,我才发现胳膊早已被我咬出了血。
我一点都不在意手臂的疼痛。极致的愉悦在我的内心发酵着,发酵成了眼泪,又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从离开常暗岛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
森医生曾无数次来到了我的梦里,曾无数次陪伴着我度过了每一个难熬的夜晚。可是只有今天,他的声音才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我有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我跌跌撞撞的爬下了楼梯,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那一扇挂着[诊疗室]牌子的门。
映入我眼帘的,是蹲在地上向金发幼女展示红色洋裙的医生。金发的幼女就背着我,站在他面前。
他好像变了许多。穿着宽松的白大褂,半长的头发没有束起,就很自由的垂着。下巴处的胡茬也冒出了许多,看起来颇为潦草。当他蹲下身向幼女展示裙子的时候,脸上溢出的就是讨好的笑容。
他的肩膀微塌,脊背也不曾挺直,看起来放松极了。
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曾经在常暗岛时期作为军医的影子,就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好脾气的落魄医生。
“诶?风间君?你醒了啊——”森医生突然侧身,就看到了被爱丽丝挡在身后的我,“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我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就是营养不良……”
见到我来,他就若无其事的收起了洋裙,嘴里叨叨着我的身体情况就要起身。
可是在听到[风间君]的音节从他的口中被念出来的时候,我只是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念头。我想朝他扑过去,我想要抱着他,我想向他诉说一路找到横滨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