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原,你不舒服吗?”
即使是躺在床上的,立原还是十分精准的捏住了我的手腕。他用力到连指尖都被挤压到失去了血色。我的手腕被捏的生疼,可是看到他这种反常的样子,我没有动作。
周围都是伤员,没有人在意立原和我的无声对峙。直到医疗室的门被推开,上野在锁定我和立原的位置之后直直走了过来。
“风间,你说的什么诗歌和小说我不知道拿哪一本,就随便拿了两本过来。”他叨叨着把书放到立原的担架旁边,一低头就看到了我被抓着手腕的样子,“……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不是好事吗?”
我无辜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上野打着圆场从立原的手里把我的手腕解救了出来。很意外,立原就那样很轻松的放开了我的手腕。
他长叹了一口气,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软了下来:“对不起,狩君。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在炸弹爆炸的时候把我护在身下。当然了,对此我很感激。”
听他这么说,我和一旁的上野都是一愣。
我抿了抿唇:“有什么不对吗?”
“在战场上,你应该保护好你自己。”立原依旧神情严肃,虚弱到失去了血色的脸色也遮不住他郑重的神情,“这不是出于大人面对小孩子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而是,你首先要保护好的,是自己的安全。”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板起了脸。
可是我还是不懂。
我告诉他:“我不会死,我的异能力会修复好我为你挡下的所有伤害,我不会有任何损失。”
但是看着他皱眉不赞同的样子,我又补充道:“你教我认字,给我读诗,对我好,和我做朋友。这样都不可以吗?”
“难道只是因为我对你好,和你做朋友,你就不要命的把我护在身下吗?”立原语调抬高了,我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明显不认同。
但我还是倔强的小声嘟囔,纠正他话里的错误:“没有不要命,我有异能力的。”
立原无奈叹气:“狩君,和你做朋友、对你好,这本来就已经是我和你共同维系的关系了。而不是说我对你好,所以你要用生命去回报我。那是完全被迫的不平等的交换。”
完全被迫的、不平等交换。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一旁的上野,我想从他那里去寻求解释。上野接收到我的眼神,只是大手压到了我的脑袋上,呼噜了好几下。
“风间,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认同而活。”上野揪着我的小辫子,“他们对你好是他们的事,这是你不能制止的。但是如果他们对你好,你就必须要为他们去死的话,你是什么傻小子吗?”
我沉默。
上野又问:“你和大仓之间的事我也知道。那我问你,他用你当掩体让你去送死,你会讨厌他吗?”
怎么又说到了大仓的事情。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回答:“有感觉心里不舒服。但是又觉得,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上野听我这么说就揪着我的小辫子晃了起来,我感觉他是想要把我的脑子都搅浑。
他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可以理解他想活着的想法,但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就是自私。他为了自己能活下去,选择牺牲掉你的生命,他原本就做错了。”
他说:“风间,你可以讨厌他,你有这个权利。”
上野并不能在医疗室待太久。他是请假来看我和立原的,在给我们送完东西之后还要匆匆忙忙的归队,调整状态准备应对下一次的开战。
等上野走后,就又剩我和立原了。我不是很会应付心情不好的人。所以面对那么严肃的立原,我也只是沉默的坐在原地没有讲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还是立原忍不住先开了口。
“狩君,也许异能力并不是命运无条件的馈赠。”我感觉到他轻拍我的肩膀,“你的每一次生命是值得被珍惜的。”
我低着头闷闷的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但是我不认同。
“如果因为可以有无限次复活重开的机会就将生命轻贱、使其变得廉价,那么只能得到一个结果——会麻木、会沉沦、会堕入无限的痛苦中而无法解脱。”
立原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亮和温柔:“狩君,那不是我所想要预见的。”
“那你可以为我读诗了吗?”我指着他已经翻开书本的手,催促他。
我并没有很喜欢诗歌,也不能理解诗歌。可是我喜欢听立原读诗。当他读诗的时候,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不想再听他说关于“生命”和“死亡”的话题了。他说的那些我听不懂,但是如果他要我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的话,那我想我也会努力做到的。
立原翻开了书,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就掩过了士兵们痛苦的□□声。我盯着书本上那些跃动的字符,等待着立原在读诗之前清嗓的一声轻咳。
立原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就顿住了。他的手指缓慢地摩挲着那首诗歌的名字。我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等着他把这首诗读给我听。
可是立原抬起头来了。他浅金色的眸子很认真的打量着我,眼睛中闪烁的是几分激动和兴奋。我疑惑于他的突然转变,在看了那首诗之后还是想不出其中问题。
“怎么了?”我问他。
“狩君,我想到你的异能力的名字了。”立原指着那一页诗,“不如就用这首诗的名字来命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