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江悬穿了件月白织锦斗篷,帽子上一圈纯白无瑕的狐狸毛,愈发衬得他纤弱动人。
玉婵从映雪宫里迎出来,与何瑞一人一边搀扶住江悬。
江悬道:“何公公不必送了。”
何瑞没有应声,仍旧这样扶着江悬慢慢走,江悬便也由着他去。迈过一道宫门,四下无人,何瑞淡淡道:“秦王与谢将军已到城外。”
江悬抬眸,微微一滞。
“谢将军手中有八万兵马,皇上调集京城禁军与西南、东南府兵共十万,已于城下排兵布阵,今日或明日必有一战。”
江悬警惕道:“何公公……为何告诉我这些?”
“大梁要变天了。”何瑞抬起头,望向远处将沉未沉的夕阳,“公子本就不是笼中之鸟,哪怕折了羽翼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也终有冲破牢笼之日。这一天来之不易,奴才为公子高兴罢了。”
江悬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何瑞:“何公公,究竟是什么人?”
何瑞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奴才只是奴才。”
“你是秦王的人?”
“不,奴才与秦王殿下并无私交。”
“那你是岐川……不会,岐川没有这样城府。”——倘若何瑞是谢烬的人,谢烬不会一直到几个月前才找到他。江悬思索许久,最后不确定道:“你莫非,与江家……”
何瑞笑笑:“公子莫要再猜了,奴才不认得除公子外其他江家人。外头冷,公子早些进去吧。”
或许是不愿说,或许是不能说,又或许何瑞真的与江悬故人无关。江悬垂下眼睫,低声道:“过去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何公公与皇帝一丘之貉,多有得罪,抱歉。”
何瑞略一颔首:“公子言重了。奴才本就听命于皇上,公子这样以为也并无不对。”
“总之,多谢公公对我说这些话。”
“公子客气。奴才告退,公子多保重。”
“好,公公慢走。”
何瑞转身离开,江悬站在院中,直至天色昏暗。
阴影中那道总是沉默的身影,他一向习惯忽略,如今想来,似乎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可恶。
但为何呢……非亲非故之人,为何会为他可能触碰到的自由而感到高兴呢?
江悬不明白。
33“朕的玩物,凭什么?”
翌日卯时许,旭日初升,玄羽军八万大军于城下誓师,萧长勖副将傅骁代诵檄文。同时,京城上空无数纸片洋洋洒洒飘落,仿若一场鹅毛大雪,每一张都写满萧承邺在位期间种种罪责过失,称秦王萧长勖才是真正民心所向、天命所归,以此鼓动百姓反抗暴政、支持秦王继位。
在此之前,京城中已有诸多言论流传,禁军早于多日前封锁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百姓纷纷猜测秦王大军将要兵临城下。尽管如今有关于江悬的流言蜚语悄然滋生,多数百姓仍相信秦王即位乃大势所趋,今日城外军鼓号角与城内檄文,愈发使得人心坚定。
东曦既驾,霞光万道。万军阵前,谢烬高坐马上,低头握了握掌心里那枚狼牙,将它放入里衣,抬眼,目光如炬。
“玄羽军!”
“在!”
“随我杀入皇城,救回少帅!”
“杀入皇城,救回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