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握住钥匙,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给你发消息,目前”郑知微回头看着和李玉江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孩,“还不能确定。”
宋澜理解地点头,一路走一路回头望,扬声道,“我等你。”她抛下这句稀松平常的话,也保有着最平凡的期待,可她也未可知,看似平凡普通的,却总是难以实现的。
在宋澜走后,郑知微再度投入了刚才的案子中。
李玉江找来的手语老师也终于到了所里。
郑知微坐回椅子上,看着她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说道,“还麻烦你把你的情况详细地说一下。”
女孩弱弱地点点头,接着举起自己脏兮兮,甚至破了口的手不停地比划,许久,才停止,将手又放回自己的双腿之上。
李玉江和郑知微将目光看向坐在女孩侧面的手语老师。
“我叫吴百枣,家住在咸丰市枣花镇,我是被卖到这里的,买我的是唐吉村的唐生福,我不认识他,他们要逼我和他结婚,我不想,昨天晚上逃了出来,警官,我只想回家。”
李玉江和郑知微听完手语老师的转达后,有了短暂的沉默,他们对视一眼,便已然知晓,这桩案子绝无可能快速解决,但必然要得到很好的解决。
两人在户籍系统里找到了吴百枣的身份信息,立案后联系了南阳市枣花镇派出所进行信息核对,此外,为了不让吴百枣受到再次伤害,李玉江提议让吴百枣先去李玉河那里休息一下,等到他们去唐吉村调查核实后再安排送吴百枣回南阳。
李玉河来到派出所时,时间已经不早,郑知微扶着吴百枣走到李玉河面前,“玉河,她是哑巴,交流不太方便,这两天可能辛苦你了。”
李玉河笑着摆手。“知微姐,我们那儿的残疾人多了去了,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李玉江走到郑知微旁边,笑着解释,“我妹是做新农的,请了很多残疾人,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同时也能养活自己,你就放心吧。”
在李玉江和李玉河的言语中,郑知微突然意识到李玉河的伟大。她自己被关入了黑暗的闸门后,不仅走出了黑暗,甚至捣破了更多黑暗的闸门,放了光芒去。郑知微第一次想要主动拥抱一个人,她也这样做了,双手环住李玉河的肩背,轻轻拍了拍,她说不出更多感谢的词,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式表达感谢和敬佩。
李玉河回抱住郑知微,也笑着拍了拍她的脊背,“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开车过去还要一阵,我先带百枣过去,你和我哥出警小心一点。”
送走李玉河和吴百枣,郑知微和李玉江再次投入这个案件,将前后所有已经掌握的信息整理好,计划着明日一早出发去唐吉村。
做完一切工作,已经过了十二点,郑知微望向墙上的闹钟才惊觉时间之晚,她连忙掏出手机,发现手机也因为电量过低而自动关机。
“李玉江,我那个先走了,这个资料还麻烦你收拾一下。”郑知微慌张地站起身来,险些踢倒塑料凳。
“嗯,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郑知微嗯了一声,就往外跑,刚跑下楼梯,就看见停留在路灯下的宋澜。
夜里的飞虫圈圈在她的头顶旋绕,她看上去也是气喘吁吁。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却生生谁也迈不开第一步。
“还站在那里不回家吗?”最终,还是宋澜打破了暗夜的“对峙”。
郑知微回过神,大迈步地朝宋澜走去。
她的脑子里还回闪着路灯下宋澜的面孔,像是被最后的太阳投射下最后的橙光,在黑暗中兀自明亮,她很难不承认,那一刻,自己似乎找到了16岁奔跑后的悸动,她原本以为,少女情怀与汽水的触碰只能成为记忆中泛黄的光点,她爱宋澜,选择继续爱,也并不是为了寻找到少女时期的汽水奔腾,所以,当下的心情之于郑知微,弥足珍贵。
她往前,拥住宋澜。
飞虫被惊扰着散开,后又盘回,在两人头顶旋绕。
谁也离不开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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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沉悬于水边。
大家并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隐喻,总之,夜里的人与月亮往往只有相视一笑的缘分,少有长久永恒的盼望。而江月相偕才真正成就了夜晚的寂静与时光的久长。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而今夜的月因为太过低垂又太过硕大,它分了更多的光给郑知微。整个屋子都似乎沐浴在银月的光辉中。
郑知微平躺在床上,假意合眼。她的心怦怦乱跳,心里埋怨着窗帘的不遮光,埋怨着月亮的偶然光顾,埋怨着稀松平常的一切,却唯独,不敢去睁眼看躺在她身旁的宋澜。
虽已入春,夜里仍是寒凉。宋澜与郑知微盖着一床被子,又犹如陌人一般,不靠拢,各自僵硬地平躺在床的两侧。
那床被子无辜地被拉上了拔河赛场,被绷得笔直。这就给了凉风趁虚的机会,更多的寒冷股股钻入床榻,直至将四肢吹凉。
耳边的寂静被骤然打破。
宋澜轻声又试探性地说,“郑知微,冷。”
话抛出去后,得到不到三秒的空闲,就见郑知微侧身,将绷直的被子松了下来,然后将床侧的宋澜拉到了自己的怀中,让被子像粽叶一般将她们两人完整地包裹住。
郑知微,或是足够温暖的被子终于让宋澜的四肢回暖,她莞尔,“你还没睡?”
“嗯。”声音沉沉,但仍未睁眼。
宋澜看着近在咫尺的郑知微,看着她细腻的皮肤以及颤抖的睫毛,看着她的眉,她的鼻尖,还有她的嘴,宋澜感觉到自己的心又猛烈跳动了几下,她缓了缓,勉强压制住了喷薄将出的紧张与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