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回过神,刚想制止,就看见箱子里的东西:肉干、哈密瓜、杏脯、葡萄干、奶饼……最后还有一个巨大的,形状奇怪的铜鼎。
吃货没出息的一面又充分发挥了作用,他、他没忍住诱惑与好奇心,收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下沈瑜也不好意思将阿夏勒往回轰,只好硬着头皮请他进来坐坐,顺便让八角上了茶。
阿夏勒幼时在中原生活过很多年,对中原习俗甚为了解,聊起天来倒也有趣。更何况几次接触,他已经十分清楚沈瑜弱点所在,专拣些回鹘部落的趣事和传统美食讲给他听,沈瑜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对夹杂其中的“心上人”、“真爱”也学会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渐渐地,俩人竟然产生了一丝丝和谐的味道。
不知不觉到了午正,祈蓝来请示午饭。
沈瑜叹了口气。殷远不知忙些什么,又在宫中未归,他原本打算去八宝斋看望七娘,顺便蹭个饭,阿夏勒一来就全泡了汤,这下不得已,只好在家吃了。
说起祈蓝的手艺,绝不能说差,可是沈瑜的胃口已经被养刁了,自然看不上。
阿夏勒眨眨眼睛,说:“小瑜啊,我的随从里有个打锅子的好手,不如尝尝看我们回鹘的暖锅吧!”
在沈瑜的严正抗议下,“心上人”变成了“小瑜”,由于阿夏勒怎么也不肯再退一步叫沈瑜全名,两人妥协的结果就是如此。
“果子?”沈瑜听了阿夏勒的话不明所以,见他指了指方才拿进来的奇怪铜鼎,一下来了兴趣:“要用这个么?”
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阿夏勒便唤来那随从,叫他去准备。那随从便抱着铜鼎,在祈蓝不知所措的目光下,被带去后面厨房。
不一会儿,那随从端着铜鼎又上来了。
沈瑜见铜鼎底部的格子里放了烧红的炭火,上面煮着汤,咕嘟作响,香气四溢;随后,又有几名随从端着盘子,盛着切成薄片的羊肉,还有各种菌子和蔬菜。
他一下子明白了,笑道:“原来这就是锅子,若将羊肉换为兔肉,倒和‘拨霞供’有几分相似。”
拨霞供正是在小火炉上架汤锅,将兔肉切成薄片,用酒、酱、椒、桂做成调味汁,等汤开了夹着肉片在汤中涮熟,沾着调味汁吃。
虽然所用器具和回鹘“锅子”有所偏差,但吃法算是大同小异。
想明白了各种玄机,沈瑜也不顾炭火的热度,率先坐在桌子旁。
阿夏勒也笑嘻嘻地坐在他旁边,讲起回鹘羊肉的诸多美味之处来。
虽然沈瑜不是没吃过类似的东西,但回鹘暖锅的汤和料与中原差异甚大,许多香料都是首次尝到,因此还是倍觉新鲜。
俩人正吃得高兴,殷远却回来了。
沈瑜扔下碗筷,迎上去正要跟他讲这“暖锅”的诸般奇妙之处,却见殷远盯着坐在桌边的阿夏勒,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在这里?”
阿夏勒十分灿烂地一笑:“小瑜邀我进来小坐,我们正在用午饭,小侯爷要试试么?”
“……小瑜?”殷远不理会他,转向沈瑜,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后者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虽然阿夏勒的话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貌似确实是这样。
于是沈瑜不知是要解释还是要讨好,指着堆在院子中的箱子说:“那个……阿夏勒送的礼物……”
殷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都是些肉干果干,想着沈瑜的性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转向阿夏勒:“大王子殿下,府上不便,能否请您先回去。”
阿夏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站起来:“时候不早了,该说的都已经差不多了,小瑜,我改日再来找你!”
话音未落,殷远对花椒道:“以后别什么人都往府内请。”
花椒小心翼翼地应了。
正要离开的阿夏勒转回来,对着殷远道:“小侯爷,您在害怕什么呢?真神指引我们,真正的爱是不会输给任何阻力的。”
他站在阳光下,湛蓝的眼睛熠熠生辉:“就算我不能再来拜访,您也无法阻止我们见面。别忘了半个月后……”
说到此处,阿夏勒行了个回鹘礼,又对沈瑜灿烂一笑,这才走了。
沈瑜总算看出气氛不对,又见殷远亲自跟出去,也便跟在他身后。
殷远亲自将大门紧紧关上,扶着门拴不动。
“允之……”
直到沈瑜轻声唤他,他才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是沈瑜从没见过的疲惫跟失望。
他被吓住了,又叫了声:“允之。”上前想看看殷远到底怎么了,却被一把抓住手腕按在门板上!
回鹘来朝(下)
“允、允之?”沈瑜有些发慌,这样的殷远实在太陌生了,他完全无法预料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殷远只是低头看着沈瑜,一言不发,却叫后者更加紧张。
沈瑜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打破这奇怪的气氛,但殷远却先动了。
他维持着握住沈瑜手腕的姿势,略微起身,回头看了看摆着铜鼎的桌子,里面沸腾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响着,方才放下去的羊肉片早就烫熟了,缩成暗色的一团,因为没人捞起,随着翻滚的汤汁上下起伏。
“暖锅……午饭看起来不错,”殷远带着自嘲般的声音道,“原本担心你会不习惯祈蓝的手艺,想回来……算了,是我多事了。”
殷远话没说完,但沈瑜全明白了。
原来,殷远特意赶回来,是想要替他准备午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