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陵寝前没有声响,气氛却已经与方才不同了,方才楚惊御来势汹汹,而如今这里最为尴尬的人就是他。他方才有多么义正词严,此刻就有多么煎熬尴尬。
事到如今,楚惊御是不是下得了这台面,就要看楚凌沉给不给他台阶了。
他干咳了一声,僵硬道:“圣上见谅,臣之所以僭越行事,是因为昨夜暗探来报,说追踪的刺客已经上山,是以匆匆赶来护驾。”
楚凌沉不置可否,眼角带着冷漠。
楚惊御干巴巴道:“臣也是太过忧心圣上,所以……”
楚凌沉低道:“孤明白。”
楚惊御松了一口气:“那今日这一场误会……”
楚凌沉依然低垂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目光转向文武百官:“但今日马踏皇陵,惊扰先皇先祖在天之灵,史官犹在,孤……爱莫能助。”
他的声音平缓,眼睫低垂。
仿佛是真的遇到了为难之事,有心想帮却无济于事。
楚惊御的额头已经出了细细的汗珠。他今天敢马踏皇陵,一是因为太后确实下了懿旨,二是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搜出点什么来,好堵住百官的悠悠众口,让楚凌沉自顾不暇……
可问题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搜到。
没有证据,他今日的举止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就算他日他坐上了那把龙椅,恐怕史官们也不会放过他,千世万世他都要被戳脊梁骨,给他盖上不孝的罪名。
这这这……
楚惊御忽然发现自己做了蠢事,脸瞬间青了。
楚凌沉缓缓道:“法师尚在,皇长兄若有心悔改,倒也不晚。”
楚惊御眼前一亮,急忙道:“本王这就向先祖告罪!求先祖原谅本王惊扰之罪!”
马踏皇陵是事出有急,事后谢罪便是一桩美谈。
就仿佛是在黑夜中见到了光亮,绝境之中找到了希望,楚惊御脸上的青灰之色一扫而光,急吼吼向铁骑将士们道:“铁甲营听令!今日尔等惊扰先皇先祖陵寝,罪该万死,还不快跪下!”
楚惊御带了头,铁骑将士纷纷在陵前跪倒。
楚凌沉的目光淡淡转向群臣:“诸位爱卿,可还看得尽兴?”
颜鸢:“……”
群臣终于反应了过来,若是算上惊扰陵寝的罪名,那他们未能阻止,自然也是逃不过罪责的。于是文武百官也跟着暄王跪倒,在法师的吟诵声中,朝着地上重重磕头。
“先皇先祖恕罪,臣罪该万死!”
“先皇先祖恕罪,臣罪该万死!”
“先皇先祖恕罪,臣罪该万死!”
告罪之声响彻云霄,场面竟比方才祭陵还要热闹,吓得被羁押而来的猎犬们纷纷狂吠了起来。
唯有楚凌沉,默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颜鸢的被那些声音震得耳鸣不止,又不敢捂住耳朵,只能悄悄地往边上退了两步。
看见楚凌沉好像没有危险了,她又退了两步。
不知不觉,颜鸢已经退到了边缘。
她的身后就是被羁押的猎犬群。
那些猎犬一个个膘肥体壮,它们原本吠叫得惊天动地,却在颜鸢靠近的第一时间忽然住了口,吠叫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