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面呢喃:你为何要与我先做夫妻,再做君臣呢?
天光敛尽,月影暗淡。
倾盆的大雨,噼里啪啦地落在长春宫的窗牖之上。
李苑自幼便知她将来要来伺候大周皇帝,所以这一夜,她准备良多,就连身上的透明纱,都蕴满了兰花香。
只要他幸她一次,她便能让他食髓知味。
萧聿坐在榻上,手上握着一本记录后妃受宠的彤册,翻来翻去都是坤宁宫,这是太后傍晚特意差人送来的。
每一页,都是帝王独宠一人的罪证。
李苑在一旁不羞不恼地候着,身着浅蓝色轻纱,穿了犹如没穿,处处都清晰可见。
萧聿阖上册子,抬眸看她,李苑脸颊红透,将手伸过去,“臣妾来伺候陛下更衣。”
他反手将手中的彤册,扔在了地上。
今夜他能来,自是想按规矩来。
回顾历史,有多少君王因沉湎情-爱,任由后宫生怨,致党同伐异,他清楚。
帝王对前朝与后宫态度,本该是雨露均沾,互相抗衡,才能等来一个山海潮平。
这些,他也清楚。
甚至祖宗家训,亦是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下来的。
可就在李苑靠过
来的这一刻,馨香入鼻的这一刻,李苑口中念着的陛下,也不怎的,变成了她念的三郎。
“三郎。”
萧聿猛地推开了身上的人,掌心力度不少,李苑往后一倒,头撞击在身后的紫檀柱上,一旁的烛台掀翻在地。
他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火苗,渐渐握紧了指节。
“来人!”
这一暴戾,令盛公公瞬间打了个激灵,“奴才在。”
“掌灯,朕要回去……”
盛公公不知他要回哪儿去,还没开口问,只见李苑不顾头疼,跌撞地爬过去,跪在萧聿腿边,哽咽着道:“陛下等等。”
李苑用手指勾着他的衣角,眼泪扑簌簌地跟着落,“陛下容臣妾说两句话,行么。”
美人衣衫不整,颤抖、垂泪、乞求、自有一股破碎感,而这种破碎感,萧聿在后宫见过不止一次,其中,还包括他的母亲。
不是重权在握的嫡母,而是死于后宫的生母。
“说。”
李苑很清楚,皇帝喜爱自己年少时的发妻,和男人意识到非一个女人不可,这是完全两码事。他若是在今夜走了,从今往后,再不会来了。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李苑将烛台扶起,回过身去拿那本落在地上的彤册,红着眼眶道:“臣妾知道陛下不喜臣妾,也知道太后娘娘为何会把这本彤册送来,自然也知道……陛下今夜为何会来臣妾这。”
萧聿的眼神变得凌厉,嗓音压得更低,“李氏,你把脑子拎清楚了再说
话。”
“臣妾揣测您的心思,该死,您怎么罚都成,但今夜还请您留在长春宫把这彤册圆上吧。今夜天凉,您想批折子,臣妾研墨掌灯,您想歇了,臣妾便守值伺候您。”说着,她将自己的衣襟拢紧,掩去大片春光,规规矩矩地低下了头。
如此知情知趣的话,就像是一阵风,把人心中的郁结吹散了。
“你想要什么?”萧聿问她。
李苑跪坐在地上,仰起头,慢慢道:“陛下,臣妾在这世上,本是如微尘一般的人,李氏世代受陛下恩泽,便是臣妾,也算是陛下养大的,于臣妾来说,不论是承君恩,还是为奴婢,皆是福气,是这辈子该报的恩。”
“臣妾是真的、真的真的别无他求。”
萧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朕记得你的母家,姓姜,是吧。”
李苑眨了眨眼,又道:“是。”
萧聿用指腹敲了敲案几,低声道:“掌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