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还有一条路可走。”
楚荆无视被三面黑子包围的白子,在其上继续落下一子。
“在北狄撕毁条约前,只能抓紧屯田筑墙,做好万全的准备。”
两人正说着,忽然府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一名侍卫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道:“禀报两位大人,皇上下旨,大昭与北狄议和,重修旧好!”
关内关外
凉州关外,战火的余烟已经消散,北狄的铁骑已退,破败的战旗被掩埋在尘土里,唯余远方的尘埃在空旷的战场上扬起。
大漠边缘,紧闭的城门犹如一道天堑,试图将外界一切纷乱隔绝在外。千里迢迢而来的商贩正焦急地等待入城,守城官一丝不苟地检查每一个商贩的身帖,然而大多数都被劝返了。
城下的老伯满脸愁容,把身上仅剩的盘缠塞到守城官手里,说:“大人您行行好吧,小人一家老小,都指望靠这过活了。”
那守城官把碎银还了回去,劝道:“凉州通往北狄的城门都关了,你入了城也出不去,现在回去还能剩下点盘缠。”
那老伯跪倒在地上,哀哀哭道:“小人家中还有病重的妻子,没了这笔钱,她可怎么活……”
守城官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查下一个人。
卢文站在城墙上,默默看着城下的一切。
守城的将士身披铁甲,手握长剑,目光如炬,犹如磐石般坚守着这座城池。
城内一片肃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又有一队人身着孝衣,抬着棺材往出城,留下漫天飘散的纸钱。两鬓斑白的父母扶着棺,身后跟着凄凄哭泣的年轻妇人,那妇人的肚子高高隆起,竟还是快要临盘的孕妇。
是阵亡的将士么?即便身为凉州总兵曾身经百战,卢文也不忍再往下细想。
城内一群壮硕的工匠正挥汗如雨,他们需要抓紧时间修好城墙,沉重的石块一块块堆砌起来,又有一个人昏倒后仰,幸好被捆在腰上的绳子系紧,才不至于掉下城墙摔死。
“快!把他拉上来!”有人大吼一声,一阵短暂的骚乱过后,又重归了正常的秩序。
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黄沙,迷蒙了视线。
卢文眉头紧锁,手上是一封陇西的来信,落款写着“沈邈”二字。信中提醒他尽早修筑防御工事,如发现北狄有异,可立刻向陇西求援。
信使是他们的亲信,也确认是沈邈亲自把信送出,卢文与他相识多年,能轻易认出信中内容不是他亲笔所书。
信中句句恳切,卢文忧心忡忡,对身旁的亲卫道:“北狄虽然退兵,但狼子野心犹在,需十二时辰时刻戒备。”
言罢,他转身走下城墙。
凉州关外的不远处,一北狄探子作中原人打扮,悄然离开潜回营地,在被拦下前熟练地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异族长相的脸来。
暮色四合,遥远的长安城郊外的猎场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辽阔。
扎亚台远道而来,李锡携百官共襄狩猎之盛举,骏马嘶鸣,旌旗猎猎,一片生机盎然。
夜幕降临,营帐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悠扬,大昭皇帝与北狄皇子相对而坐,两旁皆是朝廷重臣,觥筹交错间,众人纷纷庆贺两国休战。
扎亚台带来的异域美人,身着流光溢彩的轻纱,踏着轻盈的步伐在营帐中央献舞。
美人眼眸深邃,面若桃花,轻纱半掩,赤裸的双脚随着鼓点翩翩起舞,舞姿曼妙独特,宛若天外来客。
扎亚台毫不在意一国亲王的身份,竟起身舞剑助兴,全然一幅醉态。
李锡龙颜大悦,赐美人入座,赏百金,乐曲逐渐欢快,营帐并内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言辞中不乏对扎亚台英勇善战、才貌双全的夸赞。
一人夸赞道:“这四亲王扎亚台果真武艺超群,半日便猎得三十多只野兔,不愧是北狄最年轻的将领。”
旁边那人已经半醉,只能侧坐着搭话:“我大昭这么多将士竟无一人比得上他,今日看到那……那镇北将军,嗝,陆随两手空空地回来。”
“徒有虚名……”
“嘘!”挑起话头的人忙扯了扯袖子,压低声音道,“陆随就坐在后面,小点声!”
快要睡过去的人被吓出一身冷汗,突然惊醒睁眼往后看,见陆随面色如常,正专心致志地吃着盘里的葡萄,这才安心转过身去,道:“放心,他听不见。”
西北营中听风辨器的能力,无人能出陆随之右。旁人以为陆随在与一旁喝的烂醉的同僚谈笑风生,实则他早就把场上一切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若是放在十年前初入虎贲营时,兴许陆随还会争上一争,此时还有正事要做。
账外闪过一道人影,陆随找准时机,把快要抱上他大腿的醉汉撕下来,笑着找了个理由起身。才走出营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色微凉,身后热闹的乐声由近及远,帐外层层设防看守,不时巡逻的守卫经过。
不远处站着一人,比起寻常侍卫身形略小,确认陆随出来以后,走进了营帐后的树林中。
林中幽暗,唯有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林中,安静得只剩踩过树叶的沙沙声,走不多远,便见前方有一张巨大的网。
网上吊着一人,那人被绳索束缚着,高高吊在树上,动弹不得。
两人逐渐走进,直到看见陆随那张阴沉的脸,那人脸上才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在这寂静的林中,他只能瞪大双眼,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