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道:“这毕竟未经过陛下准许。”
于志宁笑道:“此事乃是房相批复,高昌是进贺大唐,就算是太子殿下这么做了,陛下也会欣然接受的,何来不好?”
褚遂良听着对方的抗辩,他停下脚步道:“于侍郎,在你看来这种事还有道理了?”
于志宁道:“且不说道理,太子殿下做这些是为了谁?那些酒水钱有半分是进了东宫口袋吗?你领俸禄时可曾想过这些俸禄是谁在调度?”
褚遂良挥袖道:“老夫是受朝中俸禄,难道就因为拿了俸禄就可以罔顾忠孝吗?”
于志宁神色不屑与他计较,只是漫不经心道:“自古忠孝不识大局,这不是孝,这是愚笨。”
“于志宁!伱是东宫属臣,且问你!太子殿下可曾重视过你。”
听到身后的喝问,于志宁抚须笑道:“狭隘!若太子只听信东宫属臣,那才是我等该担忧,可太子殿下广纳意见,疏远于臣,而近于朝中众人,这才是令于某最庆幸的。”
皇城内显得空荡,褚遂良看着又清高又傲的于志宁,一时间竟找不到话语反驳。
朝臣也有好几派系,如颜师古,褚遂良这样的守旧一系,多是当年武德一朝老臣之后,留下来的治理理念。
还有魏征,马周等人的强硬一系,这种强硬不论对内对外。
大体上,除了房相等中间一系,朝官可以分成三个派系。
真要说太子殿下偏向哪一派,好像哪边都不倾向。
这也是因为科举一事是否要糊名,魏征与褚遂良等人会争吵成这般的缘故。
有人希望科举能够温和一些,至少不要太过苛刻,适当给世家子弟一些空间,就当是过渡,这种行为扬汤止沸,尽可能稳住局面,不出大的变动。
而魏征一派则是烈火烹油,态度强硬许多,秉持着当断则断的态度。
今天中书省内,没有什么人,只有赵国公,房相,太子殿下,岑文本四人。
处理完眼前的公事,四个人便坐在这里闲聊着。
中书省外的天空阴沉沉的,还在下着细雨。
一个炉子上煮着茶叶蛋,因东宫今年还富余的茶叶不少,来年就可以准备新茶了,这陈茶都用来煮茶叶蛋就很不错
没有太好的保存环境,放久了都快长毛了。
李承乾捞出一颗,用一块布裹着,剥着蛋壳,低声道:“所以,我们的共识便是科举应该是个看本事的考场,各看本事也就无所谓籍贯姓名了。”
长孙无忌点头道:“正是如此。”李承乾颔道:“孤真想将这些提反对意见的人都罢免了。”
闻言,长孙无忌咀嚼茶叶蛋的动作,明显有些停顿。
岑文本连忙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这么做。”
“为何?还请岑侍郎赐教。”
岑文本低声道:“只因言语反对,而贬黜罢免,此例一开往后朝中会有更多趋炎附势之辈,众人相互排挤。”
李承乾点头道:“嗯,岑侍郎是说官场倾轧?后果确实挺严重的。”
见太子听进去劝了,岑文本长出一口气。
坐在后方吃着茶叶蛋捧着一卷书正看着的房玄龄依旧不语,太子殿下所写的外交文章很有意思。
长孙无忌道:“来年入春四月的科举至今没有落实,可坊间越来越多人知晓科举,来往长安打听消息的人也更多了。”
魏王殿下被加封的消息,早就传入了几人的耳中。
太子殿下只是听了一耳朵,提都没有提及。
长孙无忌明白,这个太子就如自己的舅父那般,是个荣辱不惊的人,言语品行,甚至有舅父的风范。
可再看一旁的房玄龄,事已至此,又只好长叹一口气。
见太子双手揣在袖子里,岑文本也揣着手沉默不语。
几人看着中书省外的风风雨雨。
安静良久,李承乾道:“不如做个尝试如何?”
长孙无忌道:“作何尝试?”
“东市,西市各准备一个考场,为四方馆,弘文馆,文学馆挑选学士,而选其中一个考场进行糊名,另一个考场不糊名,来看看成效?”
岑文本搬着一把胡凳坐在太子殿下身边,道:“那考官呢?”
李承乾道:“考官就从三个馆的主事中挑选,为了避开言论,这一次不能让朝中出面,也不能有朝中的人参与。”
又道:“舅舅觉得如何?”
长孙无忌颔道:“可以试试。”
李承乾道:“老师以为呢?”
房玄龄缓缓道:“既然不是朝中出面,臣的看法也不重要了。”
李承乾会意一笑,“舅舅的人脉最广,此事就交由舅舅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