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诚受宠若惊,礼貌问好。
“那倒也未必,”文清让说,“以诚确实很优秀,有天分,也非常聪明。”
顾以诚微微怔了一下。文清让前面那句话虽然意思隐晦,态度却很明确,鉴于他很少在他人面前给同行什么负面评价,后面这句夸奖就显得更有分量。
当事人心神摇晃,有点找不着北,“……我都不好意思了。”
“评价这么高?”叶梓舒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今晚我坐在台下的时候蛮感慨的,我们刚毕业那时候一场剧连十个观众都没有吧,好羡慕你们这些现在还在演音乐剧的人。”
“别站着聊了,”文清让看了一眼时间,适时提议,“去吃个饭吧。”
顾以诚马上自觉地说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叶梓舒叫住他,“你等下有别的事情吗?有空的话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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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去了江畔大道那一带的一家粤菜店,环境雅致,包间私密性很好。
叶梓舒自己带了瓶红酒,说大家尝尝,氛围轻松,没什么让人不自在的多余客套。
她平时在燕城工作,这次来出差,顺便找老同学叙叙旧。顾以诚就着燕城的话题和她聊了几句,又问:“叶老师您做什么工作的?”
“直接喊我名字就行。我现在在做风投,之前出过一场车祸,留了点后遗症,从那之后就没法再上台演戏了。”
她说得很坦然,脸上有伤感一闪而过。顾以诚刚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事实比他想的还要残酷一点。
对方大约是怕他尴尬,主动接下去,“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关注戏剧行业,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回来做点什么。前几年我去韩国,他们的政府给了演艺空间不少政策扶持,大学路那边的中小剧场特别密集,感觉是未来的一个发展方向。”
“梧桐路那边现在剧场也渐渐变多了,”文清让说,“好的内容还是有的,就是缺一个破圈的契机。”
叶梓舒点头,“嗯,行业的发展和市场扩大的速度还是有点慢。”
“起码现在观众比演员多了,值得庆祝。”
文清让说着,起身去拿醒酒器,顾以诚忙上前说我来,对方冲他笑了笑,“你手不方便,坐着吧。”
顾以诚只得乖乖坐回去了。叶梓舒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饶有兴趣地转了一圈。
他们聊到上周那次舞台事故。叶梓舒也看到了微博热搜,但当时文清让只是回复说没事,她现下了解具体经过后,连连感慨好险。
“如果不是以诚,我这次大概要住院了。演音乐剧应该也算一种风险投资吧?”文清让动作自然地往顾以诚的碗里夹菜,“多吃点补补,好得快。”
叶梓舒看在眼里,嘴角微扬,没对此做评价,“不过我总是惦记着做老本行,这不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没熄灭的理想主义嘛。”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这么多年还在坚持。咱们班的人多数都转行了吧……梁宇那个公司做得倒是还可以。”
文清让听到那个名字,拿筷子的手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被顾以诚瞥到。
“我不演音乐剧的话,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文清让放下筷子,神色如常,“感觉大家混得都不错?”
“说到这个,”叶梓舒想到什么,笑起来,“上次我出差见到王烁,再过几年估计得喊王局了。别的不说,他那个中年发福的身材确实很有领导风范,估计你都认不出来了。”
她夸张地用手比划。文清让跟着她一起乐,“真的吗?那你岂不是很失落。”
“顶多就是有点惋惜男神的陨落,”叶梓舒不以为意,隔着文清让,冲顾以诚眉眼弯弯,“你清让哥上大学的时候也特别受欢迎。”
“嗯,猜得到。”顾以诚了然点头,面上明显表露出兴趣,配合地放下筷子,准备洗耳恭听。
文清让不动声色夹了块排骨给他,“别猜了,吃吧。”
又转向晃晃酒杯看热闹的叶梓舒,“今天来是打算揭我黑历史的?”
“那气氛都到这里了,我可不得讲点什么嘛……”
顾以诚听他们聊天,只觉体验新奇。
文清让同他相处的时候姿态也很放松,面对老熟人却是另一种自在随意的模样。而二十出头的文清让,更是他不曾窥见的生动鲜活。
他近乎贪婪地收集这些碎片,试图把心中爱慕的形象拼凑得完整立体。他想知道文清让的过去,了解对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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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叶梓舒叫了回酒店的车,等车时提议和顾以诚加个微信,后者把手机拿出来,才发现没电了。
他下午出门前手机没充上电,也懒得拿充电宝,想着撑到演出结束回家问题不大。结果临时吃个饭,电量直接归零。
“那清让回头推给我好了。”叶梓舒上车的时候文清让扶了她一下,她坐在后排,挥挥手同他们道别。
上次顾以诚用手机坏了这个理由,去文清让家借宿了一晚。但他这回还真不是故意的。
文清让大概想到了同一件事。他同故人叙过旧,心情不错,“今晚准备流落哪个街头?”
顾以诚无辜道:“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那不一定。”
暖灯下,文清让眼波流动,唇边勾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比方才的酒更令人心醉。
顾以诚恍神的片刻,对方看了看手机,“车来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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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借宿一晚不太现实,但上楼给手机充个电还是合情合理的。
干坐着等有些别扭,顾以诚征得文清让的同意,去参观了一下书架。其中有一格放的是一些场刊和宣传册之类的东西,从纸张的泛黄程度来看,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