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觉得,勤奋的人是理所当然得到更多荣耀的。更何况慕容公子宅心仁厚,心地善良,长得也比段公子俊,岁数也要比他老很多。虽然慕容公子不一定是天下第一,但段公子肯定是更不可能排的上的。
慕容复听我前面的话,神态一直都很平静,但听到后面几句时脸色突然一沉,扭头瞪了我一眼。
汗,我哪里说的不对吗?但明明都是实话啊……出家人是从来不打诳语的。
不过恩公大人依旧很不高兴。他沉着脸用玉带重新扎好头发,沉着脸将之前所穿的西夏武士服毁尸灭迹,又沉着脸将一顶不知道从哪儿抓出来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对我说道:
“我们之前并不曾见面,只是恰好在溪边遇上,你央求我带你去寻找包不同与风波恶。明白我的话吗?”
我茫然点头。
“关于我假扮西夏武士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说起,明白吗?”
我继续点头。
“你刚才说,我看起来很老?”
我惯性地点头。
恩公大人的脸又黑了。接下来的行途中他再也不跟我说话,连马也不愿意共乘了,用眼神命令我骑另外一匹。
过了那条曾经很忙的山路,我们终于来到了杏子林,只见满地泥污,却空无一人。慕容复脸色微变,我们又转路前往无锡,却见前方路旁出现了不少西夏人的尸体,有的挂在树枝上,有的掉在泥沼里,却都是被极强的掌力震死。我连连合掌念佛,慕容复却只盯住那些尸体,神色凝重。顺着尸体的方向一路赶去,前方却出现了一座寺院。
这里我知道,应该是天宁寺,只不过满地血迹,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慕容复突然一揽马头,示意我躲起来。这时候却见四人骑马而来,其中两位正是段公子与王姑娘,另外两位则是之前曾与包不同风波恶一起的姑娘。
他们临近寺前,本要进去,又突然改了主意,掉头而去。不多时便回转来,这次却是变了模样。除了王姑娘与碧衣姑娘没有变化外,另外两人却消失不见了,换而代之的分别是另一位青衣的慕容公子与一个魁梧大汉,他面目沧桑,双目如电,隐隐带有王者风范。
这个人……
我身子瞬间一僵。
眼前的寺院突然化作一片黑暗夜空,银月如盆,悉悉索索的虫鸣声中,菜地里陡然扑出一条恶狼。它的白色獠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尖锐利爪刺入我的胸口……
蓦然响起的喝彩声把我震醒,慕容公子早已经不见踪影,却听到寺院里响起一阵扑通扑通的倒地声。我大步跑进去,正看到恩公大人挥动狼毫,在墙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行大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迷人毒风,原璧归君。
一只小猫正好从粉墙下跑过,爪子印上了墨汁,在字句下面留下两只黑球爪印。
慕容公子大怒,抓起猫丢出墙外。
我觉得有趣,顺手捡起笔,在爪印旁边为小猫注释:喵。
慕容公子瞥我一眼,伸手将我写字之处的砖块硬生生抓出,丢出墙外,长袖一拂,转身而去。
墙外惊呼惨叫连声迭起。我探上墙头,却见红砖落地,两个番邦人随声而倒,手中钢刀片片碎裂,口吐白沫而死。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愿施主早登极乐。
我双手合十口中念佛,续而翻身过墙,顺手抓起他们腰间装肉干的口袋,飞也似的朝慕容公子那边奔去了。
当日傍晚,我们终于与包不同等人相会,除了那“非也非也”与“江南一阵风”之外,还有碧衣朱衣两位姑娘以及碾坊中所见的王姑娘。
后者见到我后被吓了一跳,迅速跑到慕容公子身后,害怕地抓住他的衣服,一边叫着表哥,一边要他快杀了我。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姑娘竟然是慕容公子的表妹。
剩下几人的身份也很快了然,那两位姑娘分别叫阿朱阿碧,是慕容复的丫鬟,而包不同风波恶均是他的下属家臣。
原来那位像地鼠一样能在大宋大地上到处钻来钻去的公子爷,竟然就是一直帮助我的恩公大人。一直以来把您与地鼠相提并论真的是十分对不起。
恩公大人如此仁义善良,就算是倾国倾城的表妹相求,也仍然没有答应杀掉我。不过对于我惊吓了他表妹之事,慕容公子表示定会对我严格施以惩罚,于是他拿走了我身上所有装肉干的口袋。
包三先生对于我始终保管着花布包袱感到非常钦佩,于是郑重向公子爷申请不要将我开肠破肚来寻找藏宝图,并给出了从少林寺至无锡城等处沿途的厕所地点。慕容公子却只是摇头。
“那个东西,确实是在她肚子里。”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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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不然去药铺抓副泻药?”包不同纠结道。他今日倒是意外地没有说非也非也,当然也可能因为对象是他家公子爷的原因。虽说慕容公子对他们平素比较尊重,但大体上还是能看出主仆分别的。
“与这些无关。”慕容复摇头,回身道,“公冶二哥,麻烦你把那东西拿出来一下。”
他后面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儒生汉子闻言便放下酒葫芦,从身上摸出一张纸笺递来。此人名叫公冶乾,也是慕容公子属下家臣,似乎是排行第二。不过与性子乖戾的包风二人不同,公冶乾自从进房来后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只是径自坐在桌旁饮酒,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纸笺上写着几行字,字迹倒是清晰,偏偏不成文理,想来其中应该有些门道。我曾听说有人为了掩藏重要信息,甚至将消息以琴声的方式弹奏出来或者用舞蹈表现出来的。现下这些虽然还是文字,我也依旧不能了解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