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客人说我、太过圆润……”
“哪个客人说的,他懂什么,你这个样子最好看。”
花露受宠若惊,“真的吗阿凝,我好看?”
“嗯,像颗珍珠。”
花露脸上霞灿灿,双手捧住。
“那我不节食了,阿凝陪我吃饭,我们吃金铃炙、虾羹、樱桃毕罗,花折鹅糕、脂花餤、燕粉荔枝、煮杨花粥……”
她说一句吞一口口水,馋涎欲滴。
李纤凝:“……”
两人手挽着手打韩嫣面前经过。韩嫣私下里叫解小菲偷偷给她指过,认得李纤凝,又从解小菲嘴里和李含章闲谈中得知李纤凝性子高傲清冷,不易接触,便没往跟前凑。若不然她是很想结识结识这位“姐姐”的。今见她和一个勾栏女子过从亲密,不知怎的,便生出一股委屈。好似这勾栏女子抢了她的东西。
韩嫣兀自望着李花二人离去的方向出神,解小菲这头飞出来,“走吧,县令说你来的正好,他还没用饭。”
李含章后堂歇着,解小菲前方引路,韩嫣随他入内。
韩嫣第一次在衙门里见李含章,拘谨局促,站在门口逆光处轻轻唤了一声“爹”。
李含章榻上卧着,上午操劳太过,身体吃不消。闻韩嫣唤他,笑融融坐起身,“嫣儿来了,快进来。给爹看看带了什么吃食。”
韩嫣料想他在衙中严厉严肃,不似家中随和,不料和家中一样,放下惴惴不安的心,绽开如花笑靥,“和娘采了荠菜,做了齑饼。山野小味,只怕爹爹吃不惯。”
“山野小味好啊,有阵子没食山野小味了,净食荤腥都把人吃腻了,正需要这味清爽小菜。你娘的手艺没的挑,快给爹尝尝。”
解小菲甚是机灵,早端来瓷盘,韩嫣将齑饼放入瓷盘,解小菲呈到李含章面前。
李含章拈起一枚尝了尝,连声夸好吃。
韩嫣愈发活泼,“好吃爹爹多吃些,嫣儿带了好多呢。”
“你哥哥呢,叫你哥哥也来吃。”
“哥哥不在衙。”
“小杞出去办事了。”解小菲补充。
韩嫣忽想起一事,“爹,这阵子娘总是抱怨,哥哥差事太过繁碌,白天见不到人也就算了,值夜也渐渐频繁,爹爹,你可不可以不要哥哥那么忙碌?”
值夜频繁?衙役值夜每月皆有定数,何以频繁?当下也不便说什么,笑呵呵回韩嫣,“爹爹管不着衙役值夜,稍后爹爹叫丁主薄进来问问。小杞勤勉是好事,就怕有人欺他占他便宜。”
解小菲听着父女二人对话,心想韩杞在李纤凝床上的确很勤勉。
韩嫣黏着李含章说长道短,说李含章好久不家来,她和娘都想他了。李含章笑说这两天一定过去,还说秦氏生辰快到了,到时好好庆祝。韩嫣眉欢眼笑。
解小菲站在一旁,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尴尴尬尬。
这当口儿,仇璋走进来了。仇璋原想往户房里安插个远亲,跟李含章打声招呼,见到屋子有人,话不好出口,只说过来看看,顺道聊起了屯田水利的事。
眼见两人聊上公事,解小菲连给韩嫣使眼色,意思叫她离开。
韩嫣目光胶在仇璋身上,眼里哪里还有解小菲。有匪君子,终不可谖。自打上次衙门外面见过他一次,韩嫣再难忘怀,时常往衙门里给韩杞送吃食,皆抱着再见他一面的痴念。不想今日遇上,看他矜贵优雅,潇洒俊逸,不自觉地红了脸面。
交谈间歇,李含章伸手拿齑饼,韩嫣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突兀的上前询问仇璋,“仇县丞吃齑饼吗?”
雪白的肌肤,染了淡粉,身上脸上火烧火燎,韩嫣不敢抬头,声音低入尘埃,“是我亲手做的齑饼,很好吃。”
李含章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你看我,光顾着自己,文璨还没用饭吧,吃枚齑饼。”
仇璋不惯食这类粗食,李含章盛情,他不好推却,接了下来,眸光瞥向身旁的少女。
“这是我那闺女,韩嫣。”李含章说。
仇璋料想是那姘头之女,心想若给李纤凝知道他吃她亲手做的齑饼,不知该如何咬牙切齿,想着想着咬了一口。
韩嫣见他肯吃她做的齑饼,悄悄地笑了。
李纤凝回衙时,衙署门口吵杂不堪,几个衙役正和一个妇人撕扯。
只听那妇人凄声吼道:“我的儿子给人毒死了,你们凭什么不管,当官不与民做主,还有天理吗?”
衙役与她分辩,“丁主薄说了,你儿子是病死的,快快离开,休要纠缠。衙门重地,岂容你撒泼。”
李纤凝认出妇人是前几日死了儿子的庾娘子,看来她还没走出孩子离世的阴影。
庾娘子与衙役撕扯的越来越激烈,衙役恼怒,欲以寻衅滋事的名目扣押庾娘子。
没等李纤凝上前干涉,庾安打街西匆匆赶来。上前说尽好话,可算换得小衙役不计较。扶着庾娘子便欲归家。
庾娘子倚在他怀里,身上簌簌发抖,悲伤且无力,左手攥成拳,哀哀捶打丈夫,“我们的儿子是给人害死的,你为什么不信,为什么就是不信。”
庾安眉心闪过一抹痛色,“够了,不要再提了。”
他低声呵斥她,“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叫这件事过去吧。”
李纤凝上次身着男装,这次女装,他们谁也没认出她。
直到他们离去,李纤凝犹在原地静静伫立。
不是不相信,是想叫这件事趁早过去。死者的父亲,似乎在隐瞒什么。
隐瞒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