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东院原本是一个景致颇佳的园子,自从夏谨言从青州调任京中,买下这座府邸,夏鲁奇就请人把园子改造成了一个小型跑马场,竖了几个箭靶和习武的木桩。
清姿远远就听到马蹄嘚嘚,走进东苑,只见尘土飞扬中,夏鲁奇正策马绕场奔驰。
李存勖也骑在一匹骏马上,立在场边观看,他已经换成了一身华贵猎装,是面圣时皇帝赏赐的,明蓝的箭袖上绣着亲王级别的四爪龙纹。
清姿几乎要认不出他,跟刚才白衫清逸的他全然不同,明蓝色的窄身猎装,将李存勖衬托得格外英气逼人,好一个少年俊杰。
“嗖——嗖——嗖——”夏鲁奇绕场一圈后,拉弓放箭,箭如流星追月,箭箭正中靶心。
李存勖坐在马背上连连击掌叫好,夏鲁奇得意地朝李存勖扬首而笑,纵马奔过来,将弓和箭囊扔给李存勖:“该你了!”这时他看见了清姿,喜滋滋叫道:“清姿!”
李存勖也跟着夏鲁奇的声音转首看来,随着他俊美的脸转过来,向她展露笑容,清姿只觉天地间的光芒都凝聚在他的身上,说不尽的英气勃发,耀眼夺目。
到底是少年心性,李存勖一见了美丽的女孩子,立刻有心显摆,向清姿点头招呼后,便对夏鲁奇朗朗道:“射固定靶子太容易了,若在百步之外用草叶挂鞭,叶中而鞭落,你能做到否?”
夏鲁奇挠挠后脑勺,将信将疑道:“
草叶挂鞭,叶中而鞭落,这……这可是闻所未闻……”
李存勖俊秀的眉目间神采飞扬,转首对场边一人唤道:“嗣昭,去摘草叶,让邦杰瞧瞧咱们沙陀人的箭术!”
清姿这才注意到场边站着一个矮墩墩的威猛汉子,肤色黝黑,两眼锐利如鹰,右脸边有一道纵深刀疤,一直从嘴角延伸到耳根,十分狰狞凶悍,看样子是李存勖的贴身护卫。
李嗣昭步伐矫健地走开去,不一会儿便摘了几片草叶,然后在场边选了一棵杨树,用丝线系住草叶一端,挂在树枝上,草叶另一端系了一条马鞭。
夏家兄妹都瞪大了眼——从此处看去,那条马鞭已成一条细线,那根草叶更是看不清楚,而且还随着阵阵秋风飘摇着,这样怎么可能射中?
再看李存勖,只见他微微一笑,提起缰绳,开始策马绕场奔驰。
清姿不由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地盯住世子英姿勃勃的身影,只见他在场中来回纵马驰骋,等待那吹得草叶不住飘摆的风缓下去。
就在风势暂止的一瞬,李存勖弓开满月,手指一松,“嗖——”羽箭破空而去,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银色闪电,几乎是眨眼间,马鞭坠落到地上!
夏家兄妹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竟然连喝彩都忘了。
半晌,夏鲁奇才带头叫好,场边夏府的小厮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声喝彩。
反倒是李存勖的护卫李嗣昭,似
乎对自家小主人超凡入圣的箭术司空见惯了,竟神情淡定地站在场边,毫无所动。
持续许久的叫好声终于落下,夏鲁奇不服气地叫起来:“你们沙陀人是草原民族,从小就在草原上骑马射猎,箭术如神也没啥了不起嘛!”
李存勖策马在场中奔跑,带起一阵阵尘土,听了夏鲁奇的话,遥遥地甩鞭笑道:“我生在晋阳,长在晋阳,何曾见过草原!”
夏鲁奇无言以对,沙陀人早在几十年前便被大唐内迁进入中原,与汉人杂居通婚,早已跟汉人几无二致。
二十四年前,李存勖的祖父朱邪赤心,率领沙陀骑兵,协助唐廷平定庞勋之乱立了大功,唐廷赐国姓“李”,朱邪赤心改名为李国昌,从此以后,沙陀部的首领便世代姓李。
李存勖纵马奔到场边,然后收拢缰绳急停,骏马长嘶,扬起前蹄,李存勖稳稳坐在人立而起的马背笑道:“清姿妹妹也会骑射吗?”
“姑娘家如何会骑射?”夏鲁奇不由发笑。
“骑马也不会?”李存勖略微讶异。
清姿黯然摇头。
李存勖放松缰绳,坐骑四蹄落地,他从马背上纵身跃下,朝清姿走过来,在她面前弯下腰:“我教你骑马,想学吗?”
清姿用力点头,这样近地望着他的眼睛,清姿发现他的眼窝比寻常人更深,许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着沙陀胡人的血液,深邃漆黑的眼眸宛如夜空一般神秘,一瞬间仿佛将清
姿的灵魂都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