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僅安靜懂事,還極有韌性。跟著大家一口氣走出幾里路,滿頭是汗,可依舊沒有開口喊累。
王守仁看著前面不遠處就是密林,後邊那尾巴則消失不見,就讓大家先停下來。他對沈瑞道:「你帶了這小丫頭先留在這裡,我們去前面看看。」
沈瑞跟在王守仁身邊幾個月,還沒見過他出手,自是心裡痒痒,央求道:「先生,讓五宣哥留這裡吧,弟子想要跟過去見識見識。」
王守仁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道:「也罷,你已經十歲,又不是小丫頭,見識見識無妨。」說罷,就吩咐了五宣留下。
五宣倒是沒惱自己被換掉,指了指沈瑞身後的紙傘,好生囑咐道:「小哥用的不熟,需要仔細些,莫要傷了自己。」
沈瑞應了,抽出一把留給五宣。
這三把傘之所以要一直背著,是因這三把傘不是尋常紙傘,傘柱能拆卸下來,可做短棍,棍里又藏開了刃的短刀,是防身的好利器。
走到林子邊,沒等入林,沈瑞就發現到王守仁與洪善禪師給人的感覺一下子變了;明明方才一個溫文,一個慈善;現下一個凌厲,一個凝重,兩人都是蓄勢待發的模樣。
沈瑞的心裡興奮中帶了緊張,小心地跟在王守仁身後。雖說弓箭是朝廷管制武器,可誰曉得他們會不會有其他「遠程武器」。
顯然,沈瑞上輩子書看太多了,將那幾個街頭混混想的太厲害。
等前面「呼啦啦」從樹林中湧出來幾個人,大喇喇地攔在林道前,沈瑞就瞪大了眼睛。
刀呢?有刀,比菜刀大一圈,應該是屠夫用的砍肉刀,刀柄泛著油光;至於士子所佩戴的劍,沒有出現在這些市井混混身上也尋常。總共四個人,倒是無人空手,除了手持菜刀的一個,還有個手裡拿著鋸子,剩下兩個則是木棒。那些木棍外頭還泛著青色,應該是方才就地取材。
沈瑞嘴角直抽抽,這些人就算是「群眾演員」,也專業些好不好。明知道他們除了小丫頭,還有四個人,也不說多拉幾個人,漲漲聲勢。還有那些武器,就差板磚了,還比不上他們帶的傘刀。
那持刀大漢,就是昨天與牙婆爭執的那個,瞪著一雙牛眼,看了沈瑞等一圈,皺眉道:「你們怎成了三個人,圓臉小子與呂丫呢?」
旁邊拿著鋸子的是小姑娘的叔叔呂二,聞言往沈瑞三個身後看了好幾眼,詫異道:「是哩,呂丫怎不見?」
王守仁面不改色道:「他們走累了,在後頭歇著。不知各位攔路,所為何來?」
那持刀大漢皺眉道:「你這小白臉勿要囉嗦,老實將銀子給爺爺交出來。要是不老實,爺爺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就是,趕緊地掏銀子,若要拖拉,想吃二爺一鋸子。」呂二在旁幫腔,揮舞著鋸子做恐嚇裝。
就聽洪善禪師道:「阿彌陀佛,諸位師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還是與人和氣的好。」
持刀大漢冷哼道:「爺爺們只為求財,老和尚可要識抬舉……」話完說完,就是一聲慘叫,人已經飛了出去。
沈瑞往後移了幾步,並不是臨陣脫逃,不夠義氣,實是怕殃及池魚。不是怕這幾個混混動手殃及自己,而是怕王守仁與老和尚打嗨了,波及到無辜。他瞧得真真的,那兩個明顯興奮起來好不好。
隨著持刀大漢的尖叫聲,畫面充滿動感,沒有人再說話。
那大漢被老和尚一腳踢飛,重重地撞到一丈開外處的樹幹,然後跌落在地上,已經身體直抽抽。他手中的菜刀,在他飛起那一瞬間就落在老和尚手中。
顯然那油膩膩的刀柄,不符合老和尚的慈悲心腸。老和尚隨手一揚,菜刀已經飛出去,只傳來輕輕地「噗嗤」聲,反而沒有落地的動靜,顯然已經砍入哪一處樹幹中。
沈瑞眼睛瞬間閃亮,其他幾個混混都傻了。
呂二看了地上躊躇的大漢一眼,牙齒直打顫,哆嗦著說:「誤、誤會……」
不容他說完,王守仁手中的短棍已經動了,不過幾步,棍子飛舞,落在呂二與另外兩人身上,引得三人一陣哀嚎。
一時之間,竟是沒人想著逃跑。呂二已經跪在地上求饒:「大俠,大師,饒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小人要回到上岸哩。」
洪善禪師口稱佛號,已經又是慈眉善目模樣;王守仁則背著手,看著沈瑞道:「去,將銀子取回來。」
沈瑞上前,不待他開口,呂二已經明白過來,翻身兩步爬到持刀大漢身邊,拉下他的褡褳,掏出一枚銀餅子,恭恭敬敬地奉上。沈瑞接過,卻沒有立時就走,而是將地上的褡褳也撿起來。
呂二面色有些茫然,沈瑞已經低下頭,在持刀大漢的腰摸了一圈,在腹部的位置,擠出幾根拇指大小的銀條,扔在左手提著的褡褳中,又望向呂二。
呂二神色大變,不由望向王守仁與洪善禪師,見兩人只笑眯眯的看著,並無阻攔之意,面上發苦,從腰間摸索了一圈,手中多了兩塊碎銀。沈瑞從他手中取了,依舊往呂二腰間探去,在呂二的哀告聲中,又翻出一塊碎銀,兩串銅錢。
剩下那兩個小混混,不用沈瑞上前,便將腰帶解了,使勁抖了抖。嗯,什麼也沒有。
至於他們懷裡揣的,不過幾枚銅錢,也沒敢留著,全部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