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两位特派员的调笑持续了约十分钟,直到恼羞成怒的怀素队长威胁要将水晶丢到窗外,无德的中年人与蛇才表示善罢甘休。讲述完半日间的遭遇后,沉思的众人一时沉默。
“一件件来,先从解文的留言开始。”姬求峰率先开口,“悠游你对这事有印象吗?”
“我那时神识尽丧了,连他什么时候出的城都不知道。”悠游低落地说,“真该死……现在我也没力气起卦占卜……”
最后一味药是个无解的死扣。解文动手时争分夺秒,回城时又伤得太重,连遗言都未能留下一句,只将药杵托付便撒手人寰。别说惊慌失措的解安,就连当时的悠游也没能反应过来。事到如今他们根本无从得知解文当年的安排,更不用提什么线索。
“我可能有点数。”解安小声说。
大家立马安静下来,纵使隔着水晶也能感受到众人的期盼。解安反而因此畏缩了,他讷讷地说:“也不一定,我就瞎猜……”
“快说!”姬怀素心直口快。
“得先看看,还不好说。”解安语焉不详,“楚衡空,下午你帮我多探几家卖‘湿茶’的店铺,查查店里什么方子卖的最好,还有近两年常的病痛。”
“好。”楚衡空一口答应下来,“你怀疑是植物?”
“大差不差,老爹说话的调调我心里总还是有谱的。”解安笑。
“啊?怎么就植物了?”姬怀素满头问号。
众人默契地无视了懵逼的姑娘。姬大队长毕竟是珍贵的武力型人才,她参会的意义在听结论而不是参与讨论。楚衡空接着说道:“第二个问题是暗处的敌人。我今天吃了很大的瘪,我不打算一直咽在肚里。那种定身法是什么手段?”
“这瘪吃的不亏啊。”姬求峰悠然道,“你再厉害也就是一双‘巧手’,理所应当打不过一块‘基石’加上一堆‘微光’。”
“基石”……这个词之前听到过,解安就称自己为“基石”。他作为队伍的高层肯定也是升变者,悠游也提到过其他的路子……
“基石和微光也是质点一?”楚衡空问,“我还以为那两条路的开局也是巧手。”
“大探长,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肌肉。要是不练功夫就没法升变,脑子正常的人还怎么过啊。”解安阴阳怪气,“质点一‘基石’,升变条件是敏锐的观察力或持有力量特殊的物品,升变后可以高效利用环境,且最大程度挥物品的力量。”
解安描述得活灵活现:“那‘基石’肯定有件强力的精神控制遗物。他利用环境操控藏起荧尸,用增强后的遗物远距离给你下绊子,趁此时机派出伏兵一拥而上!把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摁死在泥里!”
楚衡空没顾得上还嘴,他仔细回想着先前的杀局。那个“基石”能精准锁定他的位置,就说明对方还拥有视距外的观测手段,他能随心所欲地支配荧尸,说明那遗物的力量相当强劲……而简单的杀局实则最为有效,他都记不清有多少道上大佬是被路人一枪崩死的了。他越想越觉得没有姬怀素赶来自己凶多吉少,这一次称得上死里逃生。
这时姬怀素开始找茬:“厨子你这场景还原差口气啊,一开始那傀儡怎么漏了。”
“那不是基石的手段。”解安立马摇头,“遗物再厉害也得有‘精神’才能控制。这就像你没法用催眠术控制一盘烤鱿鱼,你把手摇酸了那也是盘死肉而不是活物。”
“这样暗杀者就另有其人……”姬怀素撇了下嘴,“可惜没拿到线索。”
在泥浆荧尸引的骚动过后,那具被打烂的傀儡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聚落里应当还有暗杀者的帮手,但当时环境太乱,两人也无法逐一查找。
“无非是黑工坊的又一件作品,区别只是他们自己出手还是旁人订购。”姬求峰说,“而那些泥浆荧尸则是‘微光’,你能猜到‘微光’的力量吗?”
这句话是问楚衡空的,后者答得毫不犹豫:“是运用光的质点一吧,就像姬怀素那样。”
“答对了!”姬求峰说,“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怀素是质点二的‘逆影’。”
姬怀素昂挺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质点一是光,质点二是影,姬怀素的升变之路听着像什么元素法师,能把这力量玩成狂战士也真是有个人风格……楚衡空无视了满脸写着老娘牛逼快来夸我的搭档,淡定地说道:“接下来谈谈荧尸……”
姬怀素拍床而起:“喂你难道不该先赞一句怀素队长神功无敌吗!”
“众所周知的事情没必要反复强调。”楚衡空试图顺毛,“如果荧尸也是微光,那现在的沼地岂不是满地质点一?升变者是这么廉价的东西吗?”
“你说得很对,升变不该如此轻易,所以荧尸是邪魔外道。”悠游声音里透着憎恶,“这件事我来处理。小安你这两天辛苦下多做几颗药,我使使劲去修几辆装甲车,把这东西彻底按死不给它抬头的机会。”
姬求峰只作简要补充:“怀素衡空你们两个也小心,不要再接触泥浆状的荧尸了。”
楚衡空皱起眉头,这次姬求峰给的情报太少了,这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该有的态度。仿佛是预见了他的不满,姬求峰轻笑一声:“听得太多对命运不好。”
“对什么不好?”楚衡空惊讶。
“命运。跟我念,命运。”悠游一本正经地重复这个扯淡的词,“有些知识中带有恶意,你了解越深就越受影响,就越容易遭遇本不该见到的东西。到那时候你的命运就被污染了,一辈子也逃不出疯狂的漩涡里。所以遇事不要刨根问底,以后要是遇见什么人跟你科普敌人的底细,那就是他一肚子坏水想要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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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尸是一种特殊的‘微光’,诞生于某些高位存在的残留气息。这种异样的行尸走肉是死去生命的残渣,是残破欲望与情绪纠缠而成的怪物。在洄龙城外的世界,它被人们称作‘天灾种’。”
密室中漂浮着熏香的烟气,宝石杯中的液体浑浊如泥浆。大巫师阿达里心不在焉地抿着药酒,他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话语中。
说话的人将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他戴着一顶雪白的礼帽,锃亮的皮鞋反射着烛光。那磁性十足的声音充满自信,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只要寥寥数语就能勾走旁人的注意。
“你或许会觉得这称呼夸大其词,但事情确然如此。荧尸的进食就等同于繁衍,它们会吸取生者的力量与情感,仅在尸身中留下光的碎片。那些被啃噬的残骸将成为新的荧尸,在欲望的驱动下将曾经的同族吞噬。它们曾经靠这种方式灭亡了一个古老的国度,而后在荒芜的废墟上啃噬彼此。”
阿达里想象起残破城堡中游走的荧尸,想像着因吞噬过多力量而化作巨物的可怖尸体。哪怕他平素镇静也感到了一股寒意,没有希望的废土莫过于此,与其相比哪怕洄龙城都宛若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