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宛几乎是待在那里,看着温承道:“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顺利?温承能理解她未曾说出的话语,唇边泛起微微的笑:“如今,陛下宫中后宫三千,如何还记挂得你。”
杨宛一听这话,就知道姚仪将那些手段再次用到了新上任的皇帝身上。她在心中想,只怕这位皇帝,也是坐不了多久了。
不过想到皇帝一贯以来的暴虐与冷血,她又觉得,皇帝换了人做,对旁人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不过此时此刻,她却兴奋于即将得来的自由身,脸上越发地笑容灿烂了起来。
温承看在眼中,也是高兴,轻声问:“如今得了自由,你可想不再做这个奶娘?”
一句话,却让杨宛脸上的笑都黯淡了下来。
愿意吗?如果半年之前来问,答案都是愿意的。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却已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必她说出口,温承就已经明白,当即笑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愿意的。”
杨宛低头说一声对不起,却被温承轻轻地抱住:“没关系,现在姚家的内院也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在那里,我放心。”
“但是,再过两年,不管你怎么想,我可是都要将你带回来了。”
杨宛能听到他语气中的调笑与自信,让她也生出笑意来:“是啊,再过两年……”
姚二奶奶——现在是唯一的姚夫人了,原本的姚夫人如今已经是到了被称为老夫人的年纪——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是却无暇顾及。她现在更多的心思放在姚肃身上,希望能够再生下一个孩子。
这一次,这个孩子属于自己。
不会再有旁的什么人的影子。
但是,让她不高兴的是,事情并没有如同她所想的那般顺利。
原本闲闲的姚肃在新帝登基之后,因为当初伴读的情谊,如今居然得以授官,每日里忙进忙出,却没有了心思与她多说什么。
甚至于,很多时候,她都要独守空房。
“一个月里在我房间里不过四五次,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能有孕!”她对着自己贴身嬷嬷愤怒地叫,后者心疼地安慰,心底却又觉得,自家小姐大约是魔怔了。
已经有了长子嫡孙,为什么要急着生第二个,为什么要将第一个往外推?明明只是刚刚会说话会走路的小孩子,不管怎么样,养上两年,也就熟了。
小时候的奶娘,若是从小分离的,又有多少人长大了会记在心里。
但是她不敢再劝。她无数次的劝导已经被自家小姐愤怒的眼神与怒吼当做了耳旁风,如今……她是不肯再说什么了。
姚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媳妇在考虑这种事。若是让他来说,却是希望不要那么着急的。
一来,事情也多,二来,频繁的生子对妇人的身子并不好。
如今大的才生下来一年多,又何必那么着急。
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家媳妇的想法,故而日子还能顺顺利利地过下去,夫妻两人之间依旧还能相敬如宾,见了面依旧是亲亲热热的。
姚肃渐渐地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其实也是个好的。只是他心底仿佛扎了一根刺,若是不触动,日子也就那样过,若是触动了,就是一阵疼。
他现在在这些忙碌中渐渐地将过去的心情抛在脑后,但是偶尔见到温承,无意中听到他说起杨宛,停下脚步的时候,才觉得仿佛有什么微微地刺痛。
他想,年少时的遗憾,大约永远就是无法弥补而永远怀念的遗憾了。
很快,他就又将这些心思丢到脑后,忙碌起自己的事情来。
新帝并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人,要在这样的日子中不仅让新帝不找自己的麻烦,还让新帝顺着自己的思路走,姚肃要费的心力也并不容易。
唯一幸运的,是他几乎算得上与新帝是从小一起长大,对方的性子几乎是他纵出来的,对他而言,这种动作还算得上熟悉。
只是,一日一日地,却越发紧张起来。
新帝登基半年之后,撕破了当初对父亲孝顺的面纱,开始大肆日日宴饮作乐,将孝期的规矩完完全全地丢在了脑后。
姚肃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要轻松得多。
松弛下来之后,他才将注意力回到后院来,陡然发现,自家媳妇与杨宛之间那种古怪而对峙的气氛。
很多事其实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长久以来堆积的小事才导致了最终那件事的发生。杨宛与现在的姚夫人之间,也不过是今日的饭食迟了一点点,明日想要出门却被推三阻四这样的小事情一点一点地堆积起来。
但是,让两个人之间变成现在这样的,却是因为某天晚上,杨宛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姚祎睡觉的屋子里,窗户居然开了。
她过去关了窗户,静悄悄地又守了一个晚上,居然抓住了一个伺候的丫鬟,半夜里过去开了窗。
姚夫人与姚老夫人问讯赶来,看着那被扭在地上的丫鬟,姚老夫人脸色都变了。
“这是要对我姚家的嫡长孙出手了?给我查!”
事情被交给管家的姚夫人,结果到了第二日,消息传来,那丫鬟居然趁人不注意,饮毒而死。
不说那个被关着的丫鬟从何得到的毒药,只说她的死,就已经足够让杨宛觉得,姚夫人对这件事并不上心了。
她早就察觉到姚夫人对自己儿子的不喜,如今看来,这份不喜大约已经上升到了厌恶,甚至于……痛恨。
若说虎毒食子,杨宛如今也是信的。
看着小小一团的姚祎,杨宛就更加不能离开,对着姚夫人,也显出了自己张牙舞爪的一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