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醒过来,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一声。杨宛抬抬手,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她叫一声绿衣,过一会儿,才听见外面绿衣带着睡意的声音。
“宛宛姑娘醒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等掀开纱帘,整个人已经清醒了过来,语气已经变成了惯有的温和,带着常有的笑意。
杨宛打了个呵欠,就着她的手坐起来,问:“什么时辰了?”
绿衣道:“已经三更了。”杨宛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已经睡了这么久。绿衣扶了杨宛起来,笑道:“我让厨房备了一点鸡汤面,正热在炉子上,姑娘若是想吃点,我就去端过来。”
杨宛立刻笑道:“可真是救了命。”绿衣忍住笑,连忙过去将面端了过来。杨宛吃了一碗汤面,方才觉得如同擂鼓一般的胃里有了一点东西,看着绿衣撑着头在那里打瞌睡的模样,不由含笑道:“你先去睡吧。我刚起来睡不着,略微坐一坐。”
绿衣有心推拒,却实在是受不住,只能对着杨宛歉意地笑一笑,去边上榻上躺下了。
杨宛看着她很快就沉沉睡去,一时半会的不想打扰她,于是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去了院子里。
天边月色凉如水,晚风轻轻吹过,蛙鸣远远地传过来。杨宛将白日里的衣服披上,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这夜略微凉了些。
正好睡意又渐渐地袭来,她正准备转身回去,却见姚肃的房门咯吱一下,居然开了。
如今杨宛的居所正是在姚肃的房间边上,正正好地就看到了姚肃从里面走出来,站到院子中间,仰头看着月亮发呆。
她略微诧异了一下,发觉看到的姚肃板着一张脸,似乎心中有什么事迟疑不决一般。
杨宛这个时侯倒是不好回去了,关上房门的声音若是惊动了姚肃,反倒不太好。幸而从一开始她就一直站在暗处,不曾让姚肃看到。
所以这个时候,杨宛干脆站定了,靠着墙壁,看着姚肃发呆。
这样远远地安静地看着姚肃,杨宛才发现,姚肃看上去已经是风度翩翩,站在那里的样子带着说不出的忧郁,若是这副样子被外人看到了,不知道多少少女心甘情愿地愿意来抚平他眼角的悲伤。
杨宛也不是不受影响的。
她盯着姚肃看了一会儿,却见姚肃忽地叹息了一声,垂下头来。耳边没有挽起的鬓发挡住了他的脸颊,让杨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股忧伤,却如此清晰地传到了杨宛的心中。
有那么一刹那,杨宛忍不住就想站出去,问他怎么了,是否需要自己做点什么。
姚肃在月光中站了许久,一直站到杨宛腿脚都发麻,实在是站不下去的时候,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刻意将门扇打开一点,自己做出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样子。
仿佛是一抬头,才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姚肃,杨宛诧异地叫了一声:“少爷?”
姚肃仿佛受了惊一样抬头,侧脸看过来,那一刹那眼中闪过的情绪,月色太朦胧看不分明。“宛宛?”姚肃的声音也充满了惊讶,片刻之后,却又转为惊喜。
“宛宛你怎么出来了?”他往这边走了一大步,眼看着就要走到杨宛跟前,却又停住了。“宛宛这个时候出来,是不是没睡好?”他这样说了一句,对着杨宛关切道:“今儿宛宛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杨宛却看着姚肃,轻声问;“那少爷这个时候为什么也在这里?这个时侯,可不是少爷该看月亮的时候。”
姚肃露出一点尴尬之意,笑道:“今晚月色迷人,我忍不住起来看看。”他的语调平静,杨宛却不止为何听出一点心酸。
“少爷睡不着吗?”杨宛问。
姚肃停一停,轻轻“嗯”一声:“也不知道真真今天心里面高兴不高兴。”
“真真嫁的人是个好人,也是个懂得疼人的,想来真真心里面也应该是高兴的。”杨宛这样说了,抬头却见姚肃盯着自己,目光灼灼让杨宛也吃了一惊。
“真真比宛宛你就大几个月,如今真真嫁了,宛宛你是怎么想的?”
姚肃的问话让杨宛吃了一惊,对上他的视线,杨宛觉得那双眼太过闪亮让她也不忍去看,低下头去。
“我与真真,是不一样的。”
片刻之后,杨宛轻声说。
姚肃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女儿家,不都是年岁相当,又有什么不一样。”
杨宛说:“真真是小姐,而我,却是奴婢。”她依旧低着头,不去看姚肃的神色,“我的婚事,也不过是夫人的一声吩咐。”
姚肃脱口而出:“不是,母亲对你并不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略大,立刻就回过神来,露出赧然之色,压低了声音对杨宛说:“宛宛,这么多年,母亲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宛知道吗?杨宛当然知道,只是这种时候,她却不能就着姚肃的话头继续说下去,她已经觉得,这个话题太过危险,不能继续了。
姚肃一开口,见杨宛倒退了一步,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大约是又让她觉得不安了。
只是也许是夜间宴席上的酒太过醉人,也许是这月色太过柔和,姚肃看着杨宛,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抗拒一般,柔声说:“宛宛,母亲已经在为我相看亲事了。”
他盯着杨宛,一点都不肯放松:“我比你大两岁,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可如今,我房里却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杨宛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连忙打断了姚肃的话,笑道:“这是未来二奶奶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