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院子里面的红色秋千还在吱呀吱呀地晃,可是人已经离开了此处,依稀传来女子的哭诉,应当是还有一会才能消停。
“林家小姐虽然如愿嫁给了自己爱的人,你兄长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是于这宅院里,不过是多了一对怨偶罢了。”
明湘并没有明说兄长到底想要什么,但张月君何尝不懂,不过是为了在朝堂行事更便宜,不然按着之前得罪怀王又并无依仗,只会处处受阻。
兄长原本是最重气节的,可如今,竟然做出这样的妥协。
院子里面已经没人,他们二人落下去,张月君的手掌贴上秋千,却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眼前的麻绳上有一个重新接上的结。
“幼时我常在此处,中间这秋千断过,还是兄长重新接上的。”
推开掩着的屋门,里面的陈设还是按照之前的样子,和她许久之前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个矮塌,上面整齐地叠着一个毯子。
应当是柳如风偶尔宿在此处。
“长兄如父,父亲时常严厉管教我,但是其余的东西,都是兄长替我安排,兄长不过比我年长三岁,却处处照顾我,教我骑射武艺,读书习字。”
她用一具陌生的身体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床上的纱帘和帷幔都是清浅的鹅黄。
“若是我不那么顽劣,不去那处马场,就会遇上怀王,兄长也不会委屈自己,还是那个端方守正的如玉君子。以兄长
的才华,成为一代名臣,并不是难事。”
她出了门,下意识去天上寻找那颗长庚星,可是今夜多云,并不能看见。
她又一次陷入迷茫。
在栾城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想着要怎样才能闯回京城,怎样复仇,自己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自己要怎样做,才能为女子重新闯出一条血路来。
现在重新回到了京城,重见乌昙,乌昙被迫和亲;重新回家,却见兄长算计良久,颇多牺牲……
怀王还好好的,这狗屁的世道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们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却发现前面的路还有很远,远到看不清终点,远到面前已经浮上重重雾霭,有些看不见自己想要到达的群山。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往事难追,前事未至,你已经尽了全力,便都不算辜负。”
不辜负嘛……
张月君做到那个秋千上,闭上眼睛,轻轻地晃起来,好像置身于玄妙的黑夜里,一下一下,被自己使出的力道推着,风从耳畔过,带起发丝,也带走那忽而出现的迷惘。
既然已经开始,那便继续下去,不光要做,还要勇敢地做,要竭尽全力。
“我们回去吧,过几日官阶若是设宴接待赤蛮的使臣,我我们刚定了南凉,应当是要一起赴宴的,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可得好好准备。”
明湘见她重新睁开眼睛,已经清明了许多,目光也愈发坚定,才笑起来,带着她离开此处。
已
经是三更天,驿馆里面的仆役和小吏已经睡死,陈应却站在门前,迎着风等着,见张月君平安回来,身边的人还是明湘,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劫走就好。”
明湘看着陈应那别扭的表情,挑衅地抬了抬眉毛,然后转身隐进夜幕里。
陈应也不在意,轻轻握起张月君的手,发现并不凉,才将人推进屋子里。
“快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张月君从门缝里悄悄去看,脑袋上面灯笼因为风儿而轻轻摇晃,他的眼睛只看着她,里面是藏不住的爱意,还有一点点的酸味。
“你也是,我们……没干别的什么,就是看了看京城。”
他听了,伸出手去摸她的头,轻轻回应。
“你不必和我解释,什么时候,你真的想嫁给我,再这样解释也不迟。月君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他太澄澈太坦荡,叫一贯也十分坦荡的张月君也觉得心动,天上云彩散开,她忽然缩了回去,背着门的方向,忽然觉得自己重新睁开眼睛看见这个世界……
乃人间至幸。
官家的宴席设在集英殿,果然如张月君所想,宴请赤蛮,同时也为着南凉一行立功的官员接风洗尘。
陈应官职不显所以席位最末,张月君与他坐在一处,行止皆有规矩,眼睛并不乱瞟,却基本将来人都算了个清楚。
赤蛮的公主和使臣坐在大殿右侧,更为尊贵的左侧是两个空着的座位,
一直到其余的人都到了还没有入座。
忽然,一声尖细的通报传来,帝后进殿威仪万千,身后跟着两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