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花瓣似的唇在我身上游走着、试探着,轻轻吻着、啄着;垂目,能望见她那双鬼魅似的眼睛,在长而密的睫毛的笼盖下目光似乎绵长黏腻起来,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下显得触感凉凉的,在她这张仿佛精雕细琢过的脸上也格外俊美。
黑发沐浴下的纯粹的美神。神话中的阿芙洛狄忒。情欲、爱欲交织的恶魔。
——月亮柔柔地挂在空中,似明非暗,是这场性爱唯一的偷窥者;月光穿过纱帘丝丝缕缕地透进来,使我看见她,看见周温,大片裸露的肌肤显出冷白色,布着星星点点烈红的唇痕,及那一笔一画的字迹,我的名字,白许;
她转了个身,将披散的乱发捋至脑后,跪立在床尾,完全一丝不挂,向我展示着她身上我留下的痕迹,同时也在细细品味她在我上身留下的;
黑暗中的颜色只有两种——黑与白;她又恰好全占:棕色卷发在微光下如泼墨般绚黑,与她白皙肌肤相互映衬着,似水墨晕染山峦,似自然鬼斧神工……
因为她的美,我纵容她的残忍,她的欺骗,她的虚情假意……不值一提的小瑕疵,是雪白石膏上鲜少的磕碰……
我想我的大脑已经烧糊涂了,甚至没法儿冷静的思考,只是任由着她一下下不知疲倦地亲吻;她吻我,仿佛教母吻一个新生儿般虔诚,叫人看不出破绽。
——或许这种情感于她只是生活里的喜剧,就像音乐、阳光、文学一般,只是为平添几分趣味的小把戏;而我无法像她这般游刃有余;我再清楚不过:任何一点点这种异样的感情都可将我置于死地。
于是我笨拙地回吻她,磕磕绊绊地迎接将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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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床时,身上本应遍布全身的红印已全然消失。似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不知何时我已换上了干净的衬衣。衬衣是她的,尚留有她的气息。
桌上留有早餐,旁边摆着书包,手机显示她发来的短信:她出去有事,十点钟回来送我回去。甚至连水杯里都装满了温水;她总这样周到,这样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地做好任何一件事,哪怕是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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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她做的早饭,鸡蛋煎的恰到好处,半生不熟,是我喜欢的。之后我便一边在她的书房看她的书一边等她回来;我一面看书一面神游,在想她,在想考试,在想将来,在想我妈,我血缘上的生母。
——自从和周温在一起后我就没去看过她了,当然她也用不着我去看:她有了新的丈夫,新的孩子;我不过是她的一个案底,时刻提醒她曾和错误的人一起做了错误的事情;
说起来很可笑,周温填补了很大一部分我对母爱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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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爱后,我们睡着前,我总会问她的过去。她说她是从一而终的同性恋,从未变过,但没跟女生真正谈过恋爱。我问她为什么结婚,她只说了两个字,合适;她父母没什么文化,对女儿最大的期望就是考上大学、嫁个好人家。大学毕业,结婚似乎就成了理所应当的。条件合适,样貌合适,接触几次下来性格也算合得来,就这么在一起了,流水线一般的订婚宴,婚礼……
“第一晚过去,我就立刻马上后悔了。”她这么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低低嗤笑一声,“……那时我还不相信自己真的喜欢……女人,我想,和男人试过后,一切也许都会改变……”
“我太蠢了。”她补充,她说她忍受不了,被男人怀抱的感觉令她作呕。那是一种被不正当的挟持的感受,那种扑面而来的男人的味道……一切都令她厌烦;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怎么也得走下去。
“好吧,我还是忍受不了,就和他明说了。这件事上,我对不起他。”
清冷明净的嗓音在微凉的空气中打着旋儿,总给我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
“……他没计较,对性向无法逆转表示理解;那时我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真真遇上了一个好伴侣,即使做不了爱人,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候已经有了外遇。”
水滴似的声音,砸碎在冰面上,我想她说这话的时候会有要点根烟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