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亚班当然听见了。
但他抿紧着唇,一瞬不瞬盯着即将冲过来撞他的比利,没有移动脚步。
比亚班此时在想,大概对比利来说,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千钧一发之际,他闭上双眼,准备好迎接剧烈的疼痛,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比亚班睁开眼,微微一怔。
只见比利侧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回头质问祁玉:“你为什么阻止我?”
“王子要是在波斯的国土上这么做,那我便管不着,可现如今是在大安,而且是在大安的皇城之内,王子不能在此行凶。”祁玉翻身下马,冷着脸道。
他本来对这位波斯王子没什么坏印象,可是刚刚那一幕实在惊险,若不是他及时追上,踢了那匹马的肚子,可能现在两位波斯王子都会躺在地上起不来。
这会儿,波斯的使臣们终于有机会进入演武场,纷纷冲过来将比利扶起,有个老使臣愁眉苦脸地讲波斯语:“王子殿下,您何苦啊……王后已经过世多年,那时候,比亚班殿下也只是个小孩!”
比利踉踉跄跄站起来,甩开众人的桎梏,指着比亚班,歇斯底里地道:“他跟他母亲都该死!”
祁玉尽管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光是看这行为举止,便知这俩人之间怕是有深仇大恨。
他看向场外的叶明宣,希望叶明宣能出面处理好今日这桩事故。
“快送波斯
王子下场医治!”叶明宣这才察觉到场上出事,忙派人去演武场内。
刚才,他一直在和波斯使臣掰扯通商合约的内容,没留心演武场上发生的事。
事后听祁玉复述比利的行为,叶明宣简直不能理解,波斯国王派这九王子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这比利王子,真是个任性的疯子啊!
若真是纵马撞残了义平,那他自己整个人也会飞出去,受的伤会比现在还严重。
*
祁玉回侯府的路上,发现了乔装打扮的长宁长公主,他走到离演武场较远的地方之后,过去问:“公主怎会在此?”
长宁没说话,一旁的贴身宫女替她开口道:“祁世子,麻烦您不要问了……”
“不,世子救了我心爱之人,我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叶朝雨微微垂眸。
“就是那个差点被马撞到的人吗?”祁玉问。
“是他,他的汉文名字叫义平,这次如果不是波斯使臣来,我想他会一直用这个名字在京城生活。”
“他是波斯王子的兄弟?”
“他是波斯国王的私生子,他被送到大安来当质子,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不过好在朝廷没有真的把他当做人质,不仅给他置办了府邸,而且还允许他去太学旁听。”叶朝雨边走边道,“不管怎样,还是谢谢祁世子出手相救。”
祁玉皱眉道:“那波斯王子恐怕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之后呢,之后你们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叶朝雨神色
平静,“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我有贵人相助。对了,过两天的庙会,到时候找大师合八字的话,我能与义平公子合八字么?到时候我想办法支走其他人,世子也可以与心上人合八字。”
祁玉怔了怔,问公主:“公主是真的觉得……未来能和义平公子在一起吗?”
一国公主与他国质子,这听上去怎么都有点不可思议,就算陛下不阻止,那也还有很多问题呢,比如他们成婚之后,要待在大安还是波斯?一方毕竟是波斯人,难道以后都不打算回故国了?
叶朝雨瞥他一眼,语气坚定地道:“为何不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觉得只要去尝试,总能有所改变的,大不了就让他回波斯,做回王子,再以和亲的名义求娶我。就算目前所有的办法通通不行,不还有以后吗?”
虽然长宁长公主说的是她跟波斯质子的事情,可祁玉一听,却醍醐灌顶。
有些事情还没有最终的结果,他就不应该假定会失败,苏莺莺回江州了,与京城相隔遥遥万里,可再远,也不及大安与波斯之间的距离远。
连长宁公主都有勇气要和波斯的质子在一起,他跟苏莺莺凭什么没有一辈子在一起的可能?
想到这,祁玉觉得自己真应该谢谢长宁长公主。
如果不是长宁长公主的出现,他大概很难意识到自己对苏莺莺的感情——他不只是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更
希望她能是他的妻子,以夫妻的身份携手一生。
虽然过程大概会很难很难,但是,也不能因为苏莺莺选择回江州,他就完全放弃这个想法。
祁玉回过神来,正想认真向长宁长公主道个谢的时候,却发现那主仆俩都已经不见了。
*
皇宫,太医署。
房间里药香弥漫,比利侧躺在矮榻上,赤着上半身,一旁的御医在为他身上淤青和擦破皮的地方上药。
一众使臣都站在房间外,听里面时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个个都很是焦急。
比利王子是国王的心头肉,若比利王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们该怎么与国王陛下交代?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响起一段声音陌生的波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