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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犯人从京兆府大牢,转移到了大理寺的天牢之中。
当然,这一事实也宣告着,从此以后,这三家人在这京城之中没了立足之地,家族的利弊,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罪名已定,沈家宅子解禁,沈律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天牢探望父亲。
沈晋忠虽然贪的不多,可他为掩盖真相,谋害了去年去诸暨赈灾的齐郡王世子,据传,郡王世子差一点就能把贪案的证据送出诸暨了。
更何况因郡王府的缘故,京城很多人都喜欢这位世子。
他的祖母英华长公主是能上战场打胜仗的女中豪杰,他的父亲齐郡王也一直是位儒雅谦和又乐善好施的君子,世人自然而然,会把郡王世子想象得同样出色。
事实证明,郡王世子果然没有辱没门楣。
如今真相大白,谁不为那年轻有为的郡王世子惋惜?
沈晋忠杀了他,这对百姓来说比贪了修大坝的钱款更可恶。
因此,沈律自打一跨出家门,就被不少路人指指点点,说他父亲利欲熏心、说他们父子狼狈为奸……
往日在州学里能言善辩的沈律,此时一句辩解也没有,他低着头,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官员尽管对他有些刁难,但最终还是让他去探监了。
大理寺的监狱里,关的都不是一般的犯人,这些人很可能曾经衣冠楚楚、权高位重,不过现在,却是落难
的凤凰不如鸡。
沈律看着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躺倒在牢房的角落,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父亲。
似乎是听到开锁声,沈晋忠从恍惚梦境中醒来,艰难地撑起身子。
还以为是来送他上路的呢,原来是大郎。
这一刻,沈晋忠枯黄的眼睛充满不解:傻儿子,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来管他这个老头子?
自己的前途,不比他这将死之人重要?
“咳咳……大郎……你怎么来了……”待沈律走进来,沈晋忠盘着腿坐起身,想努力摆出严肃的模样。
不过他住进监狱没两日就病了,这一身病骨,让他实在没有力气装出往日的威严。
“父亲,儿子来看您了。”沈律缓缓跪下来,将随身携带的食盒打开,“这是母亲亲手做的酒酿圆子,放的酒很少,您最喜欢的……”
沈晋忠看了眼那碗圆子,笑了笑,没接过来。
他少时家贫,酒是奢侈物,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母亲才会稍稍用一点酒,比如做酒酿圆子之类。
后来他有钱了,吃过不少酒香浓郁的酒酿圆子,却总是吃不惯,还是最喜欢儿时吃过的那种。
想到这,沈晋忠问沈律:“你祖母近来身体如何?”
沈律一时哽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沉默良久,他才咬着牙道:“祖母已仙逝。”
闻言,沈晋忠突然朝身后躺倒,随即怔怔地苦笑,喃喃道:“是我不孝啊……”
“请父亲节哀。”沈律站起身,俯视
着满脸的父亲,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说陛下这次格外开恩,不打算连坐沈家,甚至也不一定会处死父亲。
可是只有沈律知道,父亲其实是一个多么骄傲好面子的人,就算陛下留他性命,他自己恐怕未必会接受。
沈晋忠突然又坐起来,抓着沈律的手臂道:“大郎,大郎,让你娘带着族谱过来,为父把你从族谱中除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