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傍晚,知青们都回来了,大家认为许解放已经回部队去了,也没有人在意。只有徐援朝发现,爱军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哪儿不对劲儿,他也说不上来,只觉着他的眼神都是散的,木木的。
一连几天,爱军都在想啊,想啊。终于认清了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自己对郁解放的爱。
蒋爱军爱着郁解放。
他特别特别想把这件事告诉解放,也许不该爱,可是爱这件事,是多么多么地无可奈何啊。
他得告诉他,不管解放会怎么样的反应,他想见他!
只是,解放还会不会来?
会不会?
不会。
解放此后一直没有再来,一周,两周,三周。
水跃进问起来,爱军淡淡地说:”他们是又要调防了吧。“
到了第四周,爱军忍不下去了。
那天是周三,他觉得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跟谁也没有说,就从村子里跑到了解放部队所在的镇子。
爱军蹲在营地门口,希望可以碰见解放。
门口站岗的小兵奇怪地看着那个年青的男孩子,听前一岗的同志说,他看着军营大门有一天了,小兵的精神高度戒备。
站哨又换了两个,个个都对这个年青人充满了好奇与防备。
但好象,他只是抱膝坐在那里看着,没有任何行动。
如果,爱军迷迷糊糊地想,如果那天不喝酒就好了。
或者说,如果那天是两瓶酒,可以让他们再醉一点就好了,干脆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爱军终于站起身来走到哨兵跟着,鼓足了勇气问:“请问,有一位郁解放,你认识吗?”
哨兵警惕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只是想找他说两句话。请问”
哨兵挥挥手说:“快点儿走吧。老百姓是不能随便上这儿来找人的。快走!”
这个哨兵并不认识许解放,他也不知道,其实解放被关了禁闭。
两天一夜之后,爱军站起来,象游魂一样地回了村子,倒头睡了十多年钟头。
以后,每天干完活儿,他都会在村口,第一次与解放重逢的小土坡上转来转去,或是坐着看向村子通往外面的唯一的那条路。
栓柱又在唱:你若是俄的哥哥哟,招一招的那个手,你若不是俄的哥哥哟,走你的那个路。
这一天,爱军又坐在小土坡下。
徐援朝从他身后走过来,看了他半天,突然说:“蒋爱军,别傻!”
“什么?”爱军问:“你说什么?”
援朝又说:“我说,你别傻!”
他的眼睛里全是了解的深意。爱军这才明白过来,援朝什么都知道。
爱军转过头去,没有作声。
徐援朝上前两步,拉住他的胳膊:“起来,跟我回去!跟你说别傻!”
爱军暴跳起来,挣扎中一拳向援朝打过去:“关你屁事!”
援朝转身让开,就势攥了他的手,下劲把他拢在怀里,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听我说,蒋爱军,别傻!”
爱军在他的怀里扑腾如落网的走投无路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