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但客栈的大堂里已经热闹起来了。赶路的商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清点账目,有的在客栈门外整理车马行李,店小二托着托盘在人群里灵活地穿来穿去,衬着饭食散出的暖暖的香气,显得比白天更热闹。
云杉和魏舟已经等在大堂里了,因为预备去外面吃早饭,他们面前就只有一碗热水。两人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聊天。云杉虽然不跟着他们出,但魏舟行李太多,他要跟云杉反复交待才能放心。
秦时走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灰袍的年轻道士站在魏舟的身边与他耳语,等他们走进大堂里却又不见了这人的踪迹。
秦时觉得魏舟也挺神秘的。他跑来关外处理封妖阵的事应该是带着帮手的,但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他偏偏要孤身一人跟他们组队。
秦时的脚步一顿,忽然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魏舟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看见秦时和贺知年下楼,忙不迭地拎着包袱起身,“走,走,去晚了要是没吃上东风居的包子,我这一路都要犯嘀咕!”
云杉腼腆的冲着他们笑,起身的时候还十分主动地替魏舟拎起了他的包袱。
秦时,“……”
果然有他没注意到的事。
秦时凑到贺知年身边,悄悄问他,“云杉怎么这么狗腿?魏舟怎么他了?”
贺知年又想叹气了。他揉了揉耳朵上被他的气息拂过,微微有些烫的地方,轻声说:“你想想云家的情况。”
秦时心中一动。
他们一早就猜测云杉离开云家,是因为云家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对于云杉来说应该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严重到他亟需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来保证他、以及他的父母亲人能够从这一场麻烦之中平安脱身。
云杉迫切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魏舟……
这人能力肯定是有的,他那些招数,秦时甚至都看不懂。在秦时心里,魏舟是很神秘的,因此十分自然的就跟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拉开了距离。
秦时一直叫他魏神仙。
神仙……可以被凡人依靠吗?!
客栈门口的街道几乎被车辆马匹给堵住了,到处都是人,喧闹的不得了。等他们走出这条街,街道顿时冷清了许多,行人也没有那么多了。
街道两侧已有卖吃食的小摊子摆了出来,包子、油饼、胡辣汤……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这座冷色调的兵城在这日夜交替的时刻,也仿佛增添了一抹温暖动人的人间烟火气。
东风居早早开了门,廊檐下一溜灯笼亮着,将附近的街道都照得亮堂堂的。从敞开的窗口望进去,大堂里热气蒸腾,客人几乎坐满了。
二楼的窗户也开着,一个人靠在窗栏上,冲着他们摆手。
“是樊郎中。”云杉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半边身体都被窗扇挡住的人。
樊郎中名叫樊持,是一个非常和气的人。不论是面对秦时、云杉这样的游民,还是魏舟这种半仙,他的态度都没什么差别,就这一点,秦时就对他印象挺好。
至少也要比樊锵那个扑克脸要好。
樊锵果然也在,见他们上了二楼,微微点头示意。
他和樊持一样,都是一身粗布短打。但他肩背宽厚,身量高挑,举手投足间就显出了一股兵匪似的精悍气。穿着军装是一位杀伐决断的青年将军,脱下军装则更像是闯荡江湖,刀口舔血的游侠儿。
秦时对他心有芥蒂,也不得不承认,樊锵这人一身的煞气都融在了骨血里,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的家伙。
说不定有他跟着,土匪看见了都不敢来骚扰他们呢。
秦时悻悻的想。
贺知年对他的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将一碟包子推到了他面前,“快吃。”
秦时夹起一个肉包子,一口咬下去,顿时满腹的沮丧都飞到了九天云外。他终于知道在没有饲料和添加剂的时代,天然的食材可以鲜美到什么程度。哪怕他剥出肉馅给小黄豆之后,只吃包子皮,都会觉得那股浓浓的鲜香味儿浸透了面皮,好吃的不得了。
小黄豆跟它爹心意相通,起初还啾啾叫两声,对美食表示一下肯定,后面就吃得头也不抬,什么都顾不上了。
一顿饭吃下来,秦时摸着小黄豆圆溜溜的小肚皮,都不好意思再记恨樊锵了。尤其看到他还财大气粗地买了不少包子让掌柜的给他们打包,秦时也忍不住拿胳膊肘戳了戳贺知年。
他把钱都给贺知年了,这是示意让他也买点儿。他刚才听得樊持跟魏舟说话了,说包子凉了也不要紧,生火烤一烤也一样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