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连续几晚都睡眠匮乏,宁霜拍摄的时候总是打哈欠,时而还会放空。
那么浓的茶一口接一口喝下去,偏偏一点效用也不见有,困意像潮水似的一阵阵涌上来。
这天,理论课结束后,会议室里又只余宁霜一人。
看着留有七八处空白的笔记,她一对秀眉蹙起,苦恼地抬头望向纪星澜:“等会儿你能把这节课的PPT拷给我吗?”
来不及让他一处一处给自己讲了,宁霜准备拿着课件自己回去研究。
面前的女人神情困倦,眼里散些许红血丝,明显没有最初几天的精气神了。
摄制组虽然辛苦,但其他几人也没累成这样,纪星澜知道她是因为专业技能不对口、想尽快成长而给自己施加了过多的工作量。
“别学了,中午时间用来补觉,”他手腕翻转,轻巧地将平板息屏、反扣在她怀里,并非商量的语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宁霜知道自己今天状态不佳,唯有睡觉能缓解,就算纪星澜不说,她也会这样做。
她抱着平板,语气乖巧:“我中午是打算睡觉的,PPT有空再看。”
“行,”纪星澜应了,迈着长腿走在前,指尖随意把玩那枚银色U盘,“晚上发你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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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体能训练在顶层训练室,这里除了有两面整墙的落地窗外,顶部也做了透明玻璃天窗设计,采光非常好。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正上偏东的阳光照射在身上,适合拍摄逆光镜头,用以传递车手们坚毅顽强、锲而不舍的精神。
昨天,郭鹤文手把手地教过宁霜类似的镜头怎么拍。
他四指曲起勾了勾,示意她过来:“把昨天在这里拍的镜头再练习一遍。”
先降低三脚架的高度、调平,再把角度调整为仰拍,选择一个特定的拍摄对象,让相机、车手、太阳三点处于一条斜向上的直线上,对焦点放在太阳上。
宁霜一边回忆一边拍摄了一组固定镜头。
郭鹤文双手背在身后,想抽根烟,又忍住了,在一旁看着她拍完才出声:“这样就算好了?我昨天怎么教你的?”
经他提醒,宁霜意识到自己确实有很重要的一步没做,但她此时脑子一团浆糊,只能想到是要把光线拍出星状效果,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要调整哪个参数。
宁霜打开菜单目录,一条一条地往下找。
看她手中操控着选框条,郭鹤文眉头紧锁,忍不住出声道:“行了行了行了行了。”
“昨天教的今天就忘了,”他摆了摆手,语调压着气愤,“你是来跟我学技术的,还是只想来这里图个新鲜、三个月一到就卷铺盖走人的?”
“宁霜,看你的履历,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学生,这么简单的东西不可能学不会。今天你走神云游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忘了怎么拍,唯有一个解释,就是你态度不认真!”
郭导越说越激动,声音大了些,训练室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默契地向这处行注目礼。
宁霜右手还放在相机上,此时拿下来也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睫毛低垂下去,埋头听训。
郭鹤文对徒弟的要求一向严苛,简单的操作要一遍学会,复杂的操作要下课以后回去自己琢磨,最多教学一遍、答疑一遍。
方向跟他配合了十多年,深知这一点,贯来郭导的徒弟就没有一个不挨骂的。他像是已经习惯了,但张立却觉得有点看不下去。
宁霜是半路出家,本来就没有很好的基础,而且又是女孩子,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总是不好。
他温声问:“宁霜,你是不是晚上整理素材太认真了,所以这几天状态不好?不然调光圈这么简单的事你肯定不会忘记。”
然而听到这话,郭鹤文却愈发生气,胡须都似竖了起来:“我一把年纪扎根贫困山区、潜伏在诈骗团伙内部都能坚持下来,你们年轻人享受这么好的条件,反而在这里叫苦叫累,这还像话吗?!”
一时,场面更加地静,车手们的训练也中止了,报数声、喘气声、器械的摩擦声统统戛然而止,只有被刻意压抑的呼吸提示时间的流动。
所有人整齐望向这处,目光聚焦于宁霜,或担忧或迷茫。
宁霜很不擅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明显变快的心跳声,但血液却没有被输送开去,凝滞在胸腔和脸颊,堵得发涨。
纪星澜眉眼略向下压,很快将视线收回。
“训练——”
“愣着干什么。”
他语气随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长久压抑的沉默却因此被划开一道口,随后自然而然地被顺势敲碎。
纪星澜示意大家到训练室西边的场地练习,他率先离开,其他人陆续跟上。
车手们撤离到几米外,为纪录片组留出一片空间。
宁霜对于这位老者一直是尊敬的。
她略微泛白的唇瓣抿起,轻声道:“对不起,郭导,这确实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会克服的。”
郭导哼了声,走到门外点了根烟,食指指向张立:“你来告诉她怎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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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宁霜放弃了原来睡个长觉的打算,还是决定执行和昨天相同的计划,只留半个小时睡觉,其他时间用来学习。
她又问张立借了摄像机,在宿舍区的客厅摆弄。
女人专注盯着取景器,调试参数,当她终于将镜头摇向通往电梯口的那条走廊时,几双长腿不请自来地闯进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