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一直下到凌晨两点,中间歇了一会儿,后半夜三点钟又开始下,下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才彻底偃旗息鼓。第二天,晨光大亮,云开雨霁,空气湿润,阳光澄澈,入了秋的江南小城又添了几分凉意。
贺丞比楚行云起得更早一些,到旅馆隔壁的一家男装店买了一身衣服,买回来进了浴室换好,走出来给楚行云一看,立马把楚行云的瞌睡虫赶跑了。
贺丞穿着一件薄薄的浅灰色针织毛衣,宽松又随意,款式简简单单。唯一的亮点就是领子开成了一字领,露出些许肩膀。一条裤管修长笔挺的黑色休闲裤,脚上还是原来的运动款皮鞋。其实都是很简单的秋装基本款,但是穿在贺丞身上就说不出的好看,地摊货也能给贺丞穿成大牌定制的感觉。或许是贺丞总是西装革履不穿私服的原因,总之此时的贺丞让楚行云眼前一亮,迟迟挪不开目光。
贺丞戴上眼镜,走到床边坐下,在楚行云唇角亲了一下,笑着问:“好看?”
楚行云光着膀子靠在床头抽烟,腰上仅搭了一条薄被,闻言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悠悠地把白雾吐在他脸上,翘着唇角道:“好看,好看得我想活剥了你。”
贺丞偏偏凑上前,低声笑:“来啊,我让你剥。”
楚行云咬着牙在他下颚狠狠捏了一把:“你他妈是个妖精。”
说完他从地上捡起裤子塞到被子里穿好,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昨天送陈静回家,贺丞沿途把路线记了下来,坐上楚行云租的车,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陈静居住的小区。下车之前,楚行云做最后一次努力,问他:“你确定跟我一起去?”
贺丞打开车门,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楚行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下了车快走几步追上已经穿过马路的贺丞。
在小区门口卖早餐的铺前稍作打听,就知道陈静住在几单元几号房。贺丞本就打算今天登门,前两天他就打听过了,陈静每周三,也就是今天休息。
501室门前,楚行云按响了装在防盗门上的门铃,里面很快传出女性温柔的嗓音:“谁?”
楚行云先沉了一口气,然后道:“警察。”
陈静把房门拉开一条缝,目光绕过楚行云,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贺丞,惊讶道:“小楚?”
楚行云:“……”
贺丞上前一步,道:“我们找您有点事。”
陈静:“稍等一会儿。”
趁陈静关门的间隙,楚行云似笑非笑地看着贺丞,道:“小楚?你什么时候冠夫姓了?”
贺丞已然没有心情跟他斗嘴,面色沉重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大约一分钟后,陈静再次把门打开:“进来吧。”
楚行云和贺丞在一方小小的客厅里坐下,陈静回卧室拿出一个小木盒,坐在了贺丞身边,态度十分亲切道:“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爱戴这个,但是这串佛珠能祛灾纳福,很灵验的,你收好。”
说着她把木盒塞到贺丞手里。
贺丞接过去捏在手里,低声道:“谢谢。”
陈静和蔼地拍拍他的手背,又看向楚行云:“你刚才说,你是警察?”
楚行云迅速进入角色,摆出一张面无表情一丝不苟的脸,道:“是,我今天来是为了您女儿,陈雨南的事。”
当他说出“陈雨南”这三个字的时候,陈静脸上慈爱又温柔的笑容迅速消失,露出一张哀伤又愤恨的母狼般的面孔,她如视仇敌般看着楚行云,眼睛里凝结一层剧烈颤抖的泪光,如艳阳晴天忽然迎来了凛冽寒冬。
“你想干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又想干什么?!”
他料想到陈静的情绪肯定不稳定,但是没想到她如此激动。楚行云还来不及安抚她,先担忧地看了一眼贺丞。贺丞低着头,目光落在装佛珠的木盒上,静如止水。
楚行云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残忍,很后悔没有强制把贺丞留在旅馆,但是后悔已经晚了,无论前方是荆棘还是沼泽,他们都必须硬着头皮往前闯。
楚行云道:“抱歉,我们——”
“小南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又要说起她?!”
陈静像是被寒风吹袭般,裹紧了身上的针织衫,蜷缩在沙发角落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