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知站在树冠下的阴影里,面色冰冷地盯着探头探脑的男人。
丫鬟们皆是敛息低头。
青衣小厮此刻后背凉,只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脖颈,他一扭头,未瞧见任何人,可做贼心虚,逃也似地奔去。
可不知梁姑娘站在不远处,目光不错地盯着他。
安分守己地活着不好吗?
宝知未同丫鬟们谈论,复慢慢行入尔堂。
尔曼还在睡,她昨晚忽地烧起来,今早才降温。
丫鬟们知表姑娘同自家姑娘要好,也不拦她,宝知便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床沿。
床上沉沉睡去的姑娘未着粉黛,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青,如娇艳欲滴的西府海棠。
这样的娇媚,最会勾起男子的欲。
正是这般,才更需要她。
她要保护她。
她的能力有限,只能且只愿容下的人不多。
尔曼今日贪睡得紧,待醒来时便见一女坐在床边的玫瑰椅上,漫不经心地翻阅手中的账本。
“宝儿?”尔曼迷迷糊糊道。
宝知忙放下手中的本子,亲自取了白水喂她,一面嘱咐丫鬟取些清粥小菜来。
“我还想着遣人来寻你说话呢,不想你早来了。”尔曼笑眯眯道。
宝知道:“昨夜我听你半夜烧起,怕得不行,可门口的嬷嬷落锁后不让我出门,只得这会急着来。” 尔曼“啧”了一声,不甚在意:“我们二人何必说些解释的话,我们情谊怎么因这点小事而消弭。”
她有些嘲讽:“不能怪母亲,谁叫我那好妹妹是她的心头肉,待卖的花朵,她怎能不着急增加人手。”
宝知拍了拍她的手:“少说这些!”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你在看什么?”
宝知伸手取了账本,递给尔曼,她翻了翻,惊奇道:“当真有这般改良布料,竟可以吸水无痕?”
宝知很是骄傲,创新是生产的第一动力嘛,她每月例行去看铺子总是提出创新点叫手下人自去想法子,再根据新品兜售进行提成奖励,自然而然有鼓励就有动力。
但她没有忘了正事,挥退了众丫鬟后,问道:“封二派人窥视你,你可知?”
尔曼脸上的笑僵住了,慢慢溢出阴郁,有些急切地握住宝知的手:“怎的,他也来窥视你了?你可有吃亏?”
宝知忙答:“并无,你知我素来睚眦必报,他只是刚来时对我胡言乱语,在我手上吃了一亏便绕道。”
尔曼才松了口气。
宝知严肃道:“我只告诉你,当下我定要出手解决了,望你不要嫌我多事,我是不愿你不明不白地受无妄之灾。”
啊,宝知真好。
尔曼柔若无骨地靠在宝知的肩头,心中的感动如喷涌的泉水,不住上流。
她同姨娘不亲近,嫡母向来公允,即便是郡主,却也将谢家摆在第一位。
可宝知不一样。
刚来时虽面上看不出,却也自树立一道无形的墙,叫她摸不着也过不去。
可日复一日,在她孜孜不倦的靠近下,宝知终是卸了那伪装。
从吃穿用度,到明箭暗斗,无一不是为她着想。
而从教她基本防身招式,送她锋利短匕皆可见其之真心。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所缺失的关心与爱,奇迹般从宝知身上得到满足。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宝知?
她贯爱装糊涂,醉生梦死,走一步算一步,可就是现在,在烧了一夜后,糊里糊涂醒来,不知今夕何夕,便见秋日暖阳下守着她的人。
她的关心、她的担忧、她的考虑、她的尊重无一不叫尔曼动容,即便这是自己真心换真心的结果,也令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