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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想杀人（第1页）

三峰山下，出云镇。

因着明日仙缘会将至，这出云镇上也是人声鼎沸，热闹的紧。毕竟是十年一次的江湖盛会，不仅吸引了全天下的江湖武者，更是引得商贾云集。

这出云镇说是以镇为名，但见其规模，却与一城池无异。因着当年大楚定统天下，与山上仙宗有约，凡六宗界内皆归六宗所辖，朝廷不设府县，所以这城内也无县衙，一应管辖皆由城主府承担。

这出云镇由着挨着三峰山，往日里便多有江湖武者逗留，皆是些期望拜入仙宗之士，当下更是汇聚了天下武者。虽说非七品武者不得上山，但江湖人士大多好热闹，都期待着能得那第一手的仙缘大会讯息，也好明得这当下十年何人是那武榜前十，与人攀谈时也能得不少谈资。

可武者相聚便易生事端，江湖游侠儿又多是些快意恩仇之人，兴许仅是对视一眼，就会拔刀相向。更何况有那往日里在江湖中就结了怨的，当下若是在这城中碰见，还不是分外眼红。

所以这山下三镇便借着大会的名头，在山下开办小武会，评选那十年来七品以下的天下前十，这榜又称小武榜，每次由山下三镇轮流举办，今年正是轮到了出云镇。

由城主府在那城外设擂，允那些不得上山的武者报名，循着仙缘大会的规矩，去评选出小武榜。

所以城中禁止私斗，若是结了怨的，便去那城外擂台上一较高下。若是两人在那同一评选轮次，便可寻得城主府中之人，请求调选为对手，以消恩怨。

此刻，即将正午时分，赶了半天路的姜熠正在城外一擂台旁观战。并不是这擂上对战之人武学造诣有多高深，而是姜熠路过此处时听闻那台上一方对战之人竟号称“小凶面”，于是便起了几分兴致停步看上两眼。

只是这“小凶面”仅是一五品武夫，也不使刀剑，拎着柄单手锤与人作战。除了面上同姜熠那般布满疤痕，打起架来却毫无章法，口中咋咋呼呼，好没风范，看得姜熠连连摇头。

姜熠熄了兴趣，也没去管那“小凶面”弱了自己这“凶面”的名号，抬步离去，进了城内。

正午时分，恰是那午饭之时，虽说以姜熠如今的境界，几日不食也无妨。但这喜好美食却是姜熠仅剩的兴趣了，独活在世，只有满足口腹之欲时，才能让姜熠稍稍感受些活着的趣味。

进入城中逛了许久，姜熠也未寻到想食之物，因着天气炎热，这城中多是些凉皮、凉面之类的饭食，不然就是些汤饼之食，皆非姜熠今日想吃之食。

虽说城中也有些做炒菜的店家，只是多是些大的酒楼食肆，价格不菲，以姜熠如今的身家怕是点上两道菜都够呛，还不够他这个上九品的高手塞牙缝的。他又不愿露出名头，或出手夺抢，想着过会还要上山，不愿多生事端，于是便熄了炒菜的念头。

转过一弯，姜熠突然闻见一道羊肉的香味，腹中食欲被勾动，于是便顺着这香味寻去。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巷中寻到了源头，是一家看上去年头颇久的食肆，竟还挂有一长扁，扁上书——百年字号沙家垛子羊肉。

姜熠心中称奇，也不知这所谓的百年字号是真是假，或许只有在这仙宗脚下才能传承百年，不被乱世所终吧。

姜熠进了门，便见着两口大锅，一锅中大料煮着些羊头、羊肝、羊肚、羊肠等物，另一锅中却是滚着大块的羊肉羊排。姜熠刚进门，便有一伙计前来询问吃些什么。

于是在伙计的推荐下，姜熠点了一大碗羊肉烩面、两个吊炉烧饼、两根羊肠和半斤垛子羊肉。这垛子羊肉正是此家特色，是用那精挑细选后煮好的羊肉层层叠落，最后用白布包裹捆绑以重物压制而成。

姜熠坐下没多久，烧饼、羊肠和垛子羊肉便端送上来。这吊炉烧饼一面焦脆一面暄软，里面却是空心的，从中掰开便像个布袋。将那切好地裹着羊油的羊肠或垛子羊肉塞入其中，再?上一勺羊油辣子进去，大大的吃上一口，姜熠顿觉满足。

不一会一碗热腾腾的羊肉烩面也被端上桌来，乳白色的羊汤上飘着羊油，葱花和香菜点缀其中，面上还趴着三片肥嫩的羊肉。姜熠拿筷子随手一抄，底下竟还铺着豆皮和粉条。

姜熠又倒了些醋和辣子进去，搅拌后先是喝了口羊汤，鲜香又无膻味。接着一口烩面配上一口夹肉的烧饼，吃得姜熠大呼过瘾。

只是吃着吃着，姜熠不禁想起旧事，心中涌起些酸楚。

想起在远北的那些时日，冬日里大雪封路，多是以羊肉进食。想起自己每次外出归来，柳柳总是掐算着日子，提前煮上一锅羊肉和羊汤在火塘上煨着，能让自己回来时就吃上口热乎的。而在自己离家的日子里，柳柳却又舍不得吃肉，也从不问自己为何在那样的时日里还要坚持每半月都要外出。

自己不在家时，柳柳从不舍得点灯，却又在自己快要归家之时，总是夜夜悬灯在帐外。自己贪恋着柳柳的关爱和照顾，却又对她遮遮掩掩藏着秘密。甚至为了怕暴露自己，哪怕明知自己离家她一人并不安全，却不敢教她习武防身。

她对自己这一身的秘密从不过问，一颗心儿全系在了自己和那顶小小的帐篷身上，却最终又因自己的这些秘密而死。终是自己害了她，却再也无法向她道述自己的一切，甚至她连自己的本名都不曾知晓。

怨苦、悔恨在姜熠心中凝结成针，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脏，一抹酸楚爬上了他的鼻头，夺进了他的眼眶，被他强忍着压了下去。

许久，姜熠抚平了心境，在心底无声地念叨：

“快了，柳柳，或许今日我就能去见你了。”

起身，结账，出门，朝三峰山去。

今日，多云，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