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启明与顾微微在学校里这一回算是大大地出名了。
何启明不再担任顾微微班上的班主任,也不再任教财会专业一年级,他受到了内部的警告。
学校严禁顾微微再跟何启明来往,委派了团支书和生活老师专门找她谈心,也有看住她的意思。
顾微微好像有点魔症了。她当着团支书与生活老师的面说:“我就是喜欢何老师。我喜欢他。”老师斥她说:“你怎么执迷不悟,小姑娘怎么不要脸面?他是你的老师啊!”
顾微微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她怎么就不要脸了,她觉得自己蛮应该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感情挣回一个清白。她说:“我对何老师是真心的。”
年青的团支书哧地笑了,生活老师瞪了她一眼,转过脸对微微说:“你还没有成年,你这样,会害了何老师。他要担责任的。”
顾微微说:“我还有两年就成年了。这两年里头我不会再跟何老师有什么联系。等我成年了,就没有问题了。何老师只比我大七岁,将来我是想跟何老师在一起的。”
顾微微眼见老师的嘴慢慢地张成一个圆形,许久都没有闭上。
学校把顾微微的母亲叫了来。家长联系表上填的还是江淑苇的名字。
顾微微搞不清楚学校是怎么跟妈妈说的,她一个人在走廊里等着。外头操场上有同学在上体育课,声音听起来远极了,像另一个世界的响动。过了老久老久,校长开了办公室的门,招手叫她进去。
校长叫顾微微当着妈妈的面做出保证,从此以后好好学习,不想其他。顾微微低了头,一腔悲壮,一声不吭。她听见母亲江淑苇说:“微微,答应校长。说你答应。微微,你还小,现在不该想这些事情。女孩子在这种事上是错不得的。”
在顾微微的想像里,自己成了悲情故事的女主角,为了爱情历经苦难百折不回。她因为自己的勇敢而微微颤抖。所有的苦难都来吧,她想,让我面对你们。
然后她听见办公室的门响,她看见何启明走了进来。
她有好些天没有见到何启明了,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扭着眉头,他跟母亲江淑苇说:“顾微微妈妈,请您放心,我对顾微微同学并没有非份之想,我一直只当她是小辈,是学生。”
顾微微的耳朵里嗡嗡地回响着何启明的话。他的语调依然是夹着点不耐烦的温和,顾微微心如刀绞,这一瞬间她明白他说的是真话。
他享受她的温存,她的善良,她的崇敬,她的安分守己。却吝于给她一点点的爱与肯定,她那样地卑微,合了她的名字,微微,低到了泥里头,他高高在上,带着虚假的悲悯教导着她,由着她在爱里头瞎扑腾,不肯伸手拉她一下。顾微微这才明白,他一直不说爱跟高尚与否无关,只不过因为他真的不爱。
这个温和的,狠毒的人哪!
顾微微觉得自己在这一个下午里洞悉了所谓爱情的全部本质与全样的面目。
这种彻悟让顾微微鄙夷周围所有的人。
顾微微跟着妈妈江淑苇回家。
妈妈问她:“你怎么还能这样高兴,走一路唱一路?微微,你……”
顾微微打断她的话:“我,我真让你失望对不对?”
母亲哀哀地看着她,问她:“过年的时候,你一个人是去了那个人的家吗?”
“我是去了,我就是这么不要脸的。”微微说。
母亲突然说:“你真是我的女儿。你真是我的女儿啊。可惜,你把心用错了地方。”
顾微痛恨她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