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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率直的南茜(第1页)

两天后,我在楼道里碰见尼克。他问我圣诞节过得怎么样,我笑着说不错还好。他锐利的眼睛好像一下子看穿了我,脸上流露出关切担忧的神情。他微笑着说:“新年来我家来吃饭吧。你已经很久没见到南茜了。”我从中国回来后曾见过他一次,之后没再碰到他,他这一年在休教授学术假。

我刚来B大时在他家住了两周。尼克是我在F大的教授戴维读博时的导师。我硕士毕业前夕,戴维请我在系旁边的快餐厅吃三明治,庆祝我即将去他的母校就读。饭吃到一半,他问我去B大后打算住哪里。我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他想了想,拿起电话,“嗨,尼克,最近好吗?南茜好吗?我这里有个学生,林樱,下个学期要去你们那里。哦,你知道她?是的,当然,我写了推荐信。哦,原来你今年就在招生委员会。是的。是的。她到B城还没地方住,能不能先住你家?没问题?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谢谢你和南茜了。”

这就是戴维的风格。还没跟我商量就帮我找了住处。我满心感激。等他一挂掉电话,我赶紧表达谢意。他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尼克和南茜都是很好的人,时不时就有学生住在他们家。”

我开着那辆现在已经被压成了一坨废品的旧车,来到B城。按着戴维给的地址,找到那条街,却找不到门牌号176o。我怀疑戴维是不是把地址写错了,可他并不是马大哈啊。我琢磨要不要给他或尼克打个电话问问,可我实在不想麻烦人。打电话前还是再找找吧。在附近兜了两圈后,才现在154o和192o两栋房子中间有条小路急转下坡。那条小路非常窄,比一般的私家车道还要窄,在街边植物的遮掩下,真不容易看出来,而且从街上完全看不见坡下还有房子,也没有任何指示牌。拐下陡坡后才能看见下面有两栋房子。尼克家就是最下面的那栋。

尼克身材高大,络腮胡子和头都已经花白,不过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南茜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浅褐色长披肩,装扮朴素。见面后她第一句话便问:“戴维告诉你怎么找我们家了?”

“他给了我地址。”

“他没说我们家根本就不在那条街上?”

“没有。”

她立即拿起电话,“嗨,戴维,樱到了。你没有告诉她怎么找我们家?”

挂断电话后,她笑着说:“我们家这么难找,我以为他一定会特意嘱咐你的。猜他怎么说?他说,你能从中国来美国,相比之下,找我们家就是小菜一碟,哪里用得着他告诉你。”

当时正是租房旺季,供给大,需求也大。我天天到处跑着看房,空余时间都泡在学校熟悉环境、办理手续。我早出晚归,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但每次碰到时我们都会聊一会儿。

南茜说她以前是尼克的学生。

“你是他的学生!?”我知道师生恋是个禁忌,教授们都很小心,不愿意惹上男女关系的麻烦,女学生来办公室时都敞着门,至少把门留条大缝儿,以避嫌疑。

她赶紧解释:“我在B大读硕士时上过尼克的课,那时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毕业四年后我们才开始约会。”

南茜是个积极的环保分子,总嚷嚷着要节约用水、用电、用车。她去市买菜,自备布袋子,坚决不用店里提供的塑料袋或纸袋。有一次她忘了拿布袋子,干脆把食品直接装上了车。回家后我帮着她一件件倒腾进屋。住到她家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刚把麦片泡进牛奶里,正犹豫是不是该把酸奶也泡进去,她突然问我:“樱,你知道我开车上班单程要排放多少二氧化碳?”我愣了好几秒钟才把思绪从酸奶调转到环境污染问题上。

我搬走后去过他家两次。一次是在第一年的圣诞节。尼克和前妻所生的女儿一家也来了。他女儿和女婿与我年龄相仿,有两个漂亮的小男孩,粉嘟嘟圆滚滚的洋娃娃在地上晃来晃去,天使一般。这种融洽欢乐的家庭气氛让我暗自伤感。第二年,尼克再邀请我去他家过节时,我找借口回绝掉了。

另一次是戴维来这边开会时尼克叫我去他家一起吃晚饭。戴维带来了一瓶白葡萄酒。吃得非常简单,面包、沙拉、烤三文鱼,还有南茜自己烘烤的很难看也很难吃但很健康的蛋糕。大家说说笑笑,气氛融洽、轻松而随意。这时我才弄清楚,原来戴维并非像我原来以为的那样经常与尼克联系。他那次为我的住处打电话给尼克前,他们已经有一、两年没有联系过了。

那一晚,我明白了我心底渴望的友谊是什么样的。

元旦这天上午我去街角的花店给南茜买了一小瓶插花。傍晚尼克开车来把我接到他家。

见面没说两句话,南茜便兴冲冲地告诉我她正在做试管婴儿。她挨着我坐到沙上,从茶几上的一个大口袋里抽出资料,一边给我看资料一边详解整个过程。现在试管里已经成活了五个受精卵,再有两天就要移入她的子宫。

尼克站在沙旁边看着我俩唧唧呱呱,只笑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们慢慢聊,我到外面去烤三文鱼。他走后,南茜接着讲试管婴儿。我们把文字资料和B照片都看过一遍后,一起去厨房准备晚饭。我以前住在这里时做过一次炒面,他们连声叫好。我当时以为那只是礼貌性的夸赞。没成想他们是真喜欢。他们依照我开出的单子,到中国市采购了所有调料。

南茜拿出一堆写着中文字的调料瓶,又打开冰箱让我自己挑选蔬菜。她要我再做一次炒面给她看。她说她试过几次,味道总是不如我做的好。

我洗菜切菜的功夫,她说起做试管婴儿的来龙去脉。尼克二十四岁结婚,很快便有了一儿一女,二十九岁时做了结扎手术,三十三岁离婚。和南茜结婚时,他四十九岁,她三十一岁。她婚前提出要生个小孩。他答应了。结婚后,她要开始行动,他犹豫说,还是别要小孩了,他毕竟五十岁了,带个小孩比较吃力。她说你结婚前答应好了的,怎么可以变卦?他没再说什么,去做了输精管疏通手术。可能因为结扎时间太长,之后的几年她一直无法自然受孕。最后,他们决定做试管婴儿。

她讲得非常自然,就像在说她种的蓝莓被鹿吃掉了一样。我早知道她是个直来直去的爽快人,可还是不免惊讶。这么隐私的事也能跟外人说?更何况我还是尼克的学生。我和她的交情没有深到这种程度吧?我尽量做出自然的表情,就像在听她说蓝莓被鹿吃掉一样。

她恐怕永远都想不到,她的随心所言给我带来了多么大的震动和启。

回家后我反复琢磨与她的对话。为什么我很难理解她的做法呢?在我看来,输精管结扎疏通以及夫妻之间的争执妥协这类的隐私只能埋在自己心里。除了妈妈,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以前和周密好的时候,会对他说。现在,妈妈没了,周密离了,我的生活里再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倾诉心事和隐私了。

南茜这么率直多好啊。我真羡慕她。为什么我就做不到呢?因为我个性孤僻?对别人缺乏信任?跟从小所受的教育有关系吗?跟家庭熏陶、文化背景有关系吗?我一时间想不清楚,但我很快便意识到了南茜对我的影响是什么。

她之所以会跟我讲家里的隐私肯定是因为她觉得我值得信任吧?我一向没有朋友,现如今竟然能被人信任,这不是意外之喜嘛。是不是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的人呢?我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改变,但周围的环境在回应我的变化。他人对我的态度就是个信号,表明我的变化是真实存在的。

在听到他们的隐私后,我没有对他俩产生任何负面的想法,反而更加敬佩和喜欢他们。我羡慕南茜直率坦诚,也敬重尼克诚信守诺。这就是说,只要找对倾诉的对象,讲出内心的想法是不会对自己产生负面影响的。看来袒露心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么,不像我原来以为的那样难以启齿。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张开嘴巴跟谁说说我的心里话?

新年过后,楼里恢复了平日的热闹。我舒了口气,这个孤寂的节假日总算过完了。

我给袁方看了我在假期里做的海报。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曾建议我去参加学界年会上的海报展示。春季我不在这里,他把我们合作研究的初步结果整理了一下,以我们俩的名义往组委会递交了申请。我对参加年会和海报展示没有多大兴趣,但他的好意着实让我感动。节前我们讨论了组委会的要求,他给了我一些具体建议。圣诞节这段时间我尽管过得郁闷,但总算做出了点东西。

他对我的准备工作很满意,只提了两点小小的修改意见。我们又讨论了一会儿在展示时可能碰到的问题。谈完后,他说:“你的进度很快,回来后就可以开始着手写论文了。咱们下一步可以考虑在此基础上另做点别的东西。”

我高兴地点头。

“应该开始准备开题答辩了吧?”

“是。正在考虑。”

“有具体想法吗?决定了做哪个方向?”

“还没有。”

“咱们这篇论文以后肯定可以表,你拿它做毕业论文的核心部分很合适。”他又在争取我。我的心理防线快崩溃了。要不,就选他吧。他也没什么不好,又这么主动。我尽管舍不得放弃乔治这个导师,但心里总是没底。难道态度不是比能力更重要吗?以后还要相处几年,而且在找工作时导师的作用不可忽视。摆明了,袁方会比乔治更尽力呀。我还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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