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芒刮了一眼面前没心没肺的白痴小,这家伙似乎从小就能精准的拿捏自己的脾性,就仿佛对他的一切全然知晓一般。
看着面前蹲在台阶旁用手心专心接雨的男孩,鹿芒不禁暗自感叹自己的敏感。
这种敏感并非是【不信任】或【怀疑】这类危险的东西,这份敏感只是一种【好奇】,就像青春期心思萌动的男孩试图了解自己在意女生的喜好一般。
雨水打落在地面,溅起一阵白色的雾气。空气中隐约带着夏日暴晒过后的泥土香气。
圈圈圆圆圈圈的涟漪,像树木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带着鹿芒的思绪回到那个午后。那个平凡的夏日午后……
自从妈妈和爸爸分开以后,楚子航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在年幼的他的眼中,自己那小小的世界破碎了。
楚子航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小很小,小到只是一间普通的、略显拥挤和杂乱的出租屋。楚子航也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大很大,大到能将他包围,让他沉溺在甜丝丝的、温暖的、幸福的梦里。
在这个简单的出租屋,有着近乎平凡的一家三口。爱他的爸爸、温柔美丽的妈妈,还有作为故事主人翁的他。
年幼的楚子航认为,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就是时间。它是一剂良药,但也是残酷无情的屠刀。
楚子航无法理解时间,就像他不能理解父母的分离。他不是很能读懂母亲的眼泪,也不是很能读懂父亲手中燃烧了一半的香烟。
他只是近乎于本能的知道——从那天起,他的世界被分为了两半。
后来的日子其实很平淡,像中国许许多多普通的单亲家庭一样。
故事的起因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在年轻时爱上了玩世不恭的男人,他们一起孕育了自己最为宝贵的财富。
后来,或因为物质、或因为精神、或因为世俗,两人无奈选择挥手作别。
此后,女人的鬓角多了些许白,指关节多了些许老茧。而那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大抵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去向了何方……
其实楚子航还算幸运,后来母亲为他找了一个新“爸爸”。
“爸爸”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似乎和妈妈也是旧相识。“爸爸”住在城东的“孔雀邸”,这是非富即贵的人所住的别墅区。
于是,楚子航有了一个爱他的、有钱的“新爸爸”。
他暂时遗忘了曾经的那段时光,就像他的名字,被一起埋在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潮湿的空气湿润了男孩的眼帘,他掏出手机默默翻找着联系人。
“嘟……嘟……”
“子航你们那边也下雨了吧,妈妈正在和姐妹一起逛街买东西呢。这边的雨可大了连车都打不到,妈妈和姐妹正在咖啡店避雨,打算雨小点再回去。你自己打个车赶快回家,或者叫爸爸接你。子航乖,妈妈亲一个。”伴随着“啵”一声,电话陷入了忙音。
外婆说的没错,妈妈似乎永远是个长不大的“毛头闺女”,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了。妈妈还是会下意识的叫自己“子航”而不是“鹿芒”。
“爸爸”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是一个优秀、负责的男人。
他真的很爱妈妈,也爱屋及乌的爱着他。他们总是竭尽所能的给予自己最好的条件,包括日常生活,包括就读于这所贵族中学。
但鹿芒不是很喜欢打扰“爸爸”,“爸爸”总是很忙。
鹿芒始终觉得自己和“爸爸”保持着一种独特的默契,以至于外人见到八成会夸一句“鹿先生家的公子果然和鹿先生年轻时一般无二,今后绝对大有作为”。
是否真的大有作为鹿芒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这种脆弱的平衡曾经被打破过——被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毛头小子打破过。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也是楚子航第一次跟着妈妈去见“爸爸”。
与“爸爸”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没有多么友好,当一条毛腿突然出现在楚子航面前时,年幼的男孩几乎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冰淇淋砸了过去。
当然,值得庆幸的是“爸爸”并没有在意,也并没有产生什么隔阂。
毕竟当时除了他们三个人,并没有其他人知晓此事——起码在遇见魏铭前楚子航一直这样认为。
那是小学的一个下午,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或许是因为看不惯鹿芒,将他堵在了放学的必经之路上。
小孩子总是最会在有心无心之间伤害他人的,当男孩说出“你爸爸能和你妈妈在一起,不就是因为你妈妈长了张好看的脸去勾引的吗”时,鹿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愤怒,那也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架。
年龄和人数的差距注定了鹿芒讨不到便宜,但爸爸曾经告诉过他“这个世界上总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拼上一切去守护,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正当鹿芒觉得自己注定要吃亏挨打时,一个叼着棒冰的男孩抄起路边环卫工的扫帚,以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挡在鹿芒面前:“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来掰扯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