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孙太妃还只是身份低微的孙才人,住在虞昭仪所在的偏殿,她先孟妃一步,将小皇子拉入衣柜中,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同他说,“三郎,千万别出声。”
能捂住眼睛,却堵不住耳朵,怀里小小的身子骨不停在颤抖。
虞昭仪的嘶吼声平息后,她的手心里是一窝眼泪,无声又无息。
这件事,孙太妃二十年,从未对人提过。
孙太妃很清楚,萧聿的薄情不是没
有缘由,他本就是后宫的腥风血雨中长大,谁也不信。
他三年不入后宫,除了心里挂念发妻,更多是不想让后宫嫔妃抚养萧韫。
孙太妃慢慢呼吸,须臾过后,朝萧聿道:“当年的事,是先帝的过,不是陛下的错。”
萧聿一怔,点头道:“朕知道。”
萧聿看着太妃渐渐失了力气,连忙道:“朕保证,不论长宁日后犯下何错,朕都不会怪她。”
太妃笑了一下,“陛下带韫儿出去吧,他还小,会怕,别沾了晦气。”
萧聿喉结一动,转身将小皇子抱起来,萧韫趴在他父皇的肩膀上,整个人都蔫了,又是一言不发。
长宁长公主伏在榻边,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坠,哭一会儿,就要喊一句阿娘,太妃就跟着“嗯”一声,。
只是一声比一声弱。
到了这个份上了,便是神仙也拉不回来。
太妃的瞳孔渐渐涣散,弥留之际,她将目光投向秦婈。
她蹙了蹙眉,又松开,道:“阿菱……”
众人皆知,太妃是不会这么唤秦婕妤的,这句“阿菱”显然是看错了人。
秦婈缓步走过去,跪在太妃身侧,道:“臣妾在。”
太妃忽然笑了一下,眼泪也顺着眼角流下,喃喃道:“原来、原来。”
秦婈握着太妃的手,又靠近了一些。
太妃笑道:“原来韫哥儿没说错啊,你确实,没有那颗痣……”
说罢,太妃缓缓阖上了眼睛。
秦婈瞳孔一缩,深吸一口气道:“太妃!
”
长宁双手死死攥住太妃的衣裳,哭喊道:“阿娘!!”
太妃走的那一刻,寿安宫上上下下以额触地,长跪不起。
小太监念完时辰,萧聿怀里的小皇子忽然扑腾了起来,他泣不成声,话语乱成一片,“父皇、父皇,太妃,妃……”
萧聿用手掌抚着儿子的背脊。
小孩子背脊很薄,他甚至可以抚到他颤抖的心脏。
七日之后。
寿安宫白色的幔帐高高挂起,长宁长公主一身素衣,跪在地上,眼眶通红,整个人冷静了许多。
萧聿走过去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准备何时从骊山搬回来?”
“皇兄再给我些时间吧。”长宁低头道。
萧聿点点头:“行,由你,有事就同朕说。”
眼下后妃都在寿安宫举哀,长宁却盯着一旁的秦婈蹙眉,“奇怪……”
萧聿顺着她的目光道:“看什么呢?”
萧琏妤道:“我在想母妃临终前说的那句话。”
萧聿道:“太妃说什么了?”
萧琏妤蹙眉道:“皇兄能看到秦婕妤下巴上的痣吗?”
萧聿无奈地点下头,“自然能。”
长宁疑惑道:“那母妃为何说要说她没有呢?”
萧聿背脊一僵,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