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近,乔横林听到了季鹤的呼吸。
撒谎
季鹤腰微微打弯,贴近乔横林胸口往下的位置,停两秒后立刻后退和乔横林拉开距离,“你身上没有茶香,裤子也没有。”
季鹤神情笃定,但语气又淡淡的,听起来很令人发慌,乔横林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心虚地低下头。
“我……没尿……”
乔横林嗫嚅难言,露在凉鞋外面的脚趾紧张地搓了搓。
他不打自招,季鹤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嘴角,“是管不住撒尿的小笨狗吗?以后时针每转两格,你就到卫生间,尿了再出去。”
乔横林发觉季鹤没有提到丢掉他的话,放心地点点头,他想说些保证的话,但耐不住季鹤那张漂亮到很有攻击性的脸,看见就会失语。
他偷偷掀眼皮观察季鹤表情时,季鹤也在轻轻打量乔横林,似乎对他听话的态度还算满意,季鹤离开浴室前告诉乔横林。
“你已经洗完澡,换了新的衣服,自该没有茶香。但季君手上不该没有茶味。不要对我撒谎,乔横林,尤其是跟季君联合起来。”
浴室门稍带力道地合上,乔横林才将失落的脑袋昂了起来,但很快灰蒙蒙的眼珠子又把即将滑落的泪水收了回去,恢复闪亮。
他第一次听到季鹤叫他的名字,尽管是不愉快的斥责,也仍然为此开心。
又是一个周过去,季君如常不顾店,乔横林却因此找到了跟季鹤的相处之道。
在季鹤晨起洗漱的间隙收掉凉席,归到卧室的原位,上午在柜台前偷看季鹤练字,偶尔收钱,如今谢谢光临他喊得很是娴熟。
下午坐在门口晒太阳,收走路人随手丢掉的垃圾,有时候也会捡到两三个饮料瓶。
太阳滚下来后,乔横林就开始期待会带吃的回来的季君。两个人吃完夜宵的时间,季鹤刚好洗完澡,再轮到他们两个,先后睡觉。
季鹤每晚练完琴都会用温水泡手,厚涂一层超市里十块钱三支的护手霜,他从前也一天不落地这么做,但近来效果似乎更好。
细想起来,似乎是因为乔横林主动包揽了收钱和洗碗,这让他不需要时刻都用伤手的消毒洗手液,手心手背都没那么干燥了。
尽管远谈不上习惯和喜欢,但季鹤认为乔横林能一直守规矩的话,他好像也并非不能接受店里多出个人。
不过,乔横林也有很不守规矩的时候。
洗手池上方的镜柜,两个洗漱杯又一次紧紧贴在了一起,季鹤叫乔横林过来,当面质询:“你漱口的杯子为什么要跟我的挨在一起?”
乔横林胸脯紧张得鼓鼓的,睁大眼睛接受季鹤的视线,一时间说不出话。
因为季鹤觉得被冒犯的行为单纯到根本没有理由,他似乎只是想跟季鹤挨的近一些,任何东西。
只是衣服和人都没有机会,只有共用的浴室里,能够自由移动的杯子,可以由得乔横林主动亲近。
乔横林脑子单纯,脸又不藏事,虽然相处时间不够长,但只要季鹤肯思忖,总能知道他所做蠢事背后的理由。
唯有这件事,季鹤不懂,乔横林也不会解释,那副丧气小狗的模样只会让人恼得更加心烦。
季鹤深吸一口气,用力踮脚,将上层的备用洗衣液和他的洗漱杯位置调换。
这样的高度,矮季鹤一头的乔横林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杯子高高挂起,他为此感到委屈,就好像季鹤本人挂上去一样。
乔横林表达不开心的方式简单直白,季鹤发现他直眉下面的眼珠子开始在水雾里打转,嘴唇被咬得更肿了,仿佛天生就那么软那么厚,唇形弧度却总像在微笑似的,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委曲求全。
季鹤突然觉得浴室闷热,转身出去,身后也立即响起脚步声。
乔横林难过归难过,可依旧对季鹤寸步不离,黏得像条哈巴狗,只是长得更好看些。
窗户框出的景比平时颜色更深,墙面的影子忽闪得厉害,突然飘来一阵雨,扑簌簌地将墙皮打掉色,拖出一道道像眼泪的水。
原来下雨了,怪不得闷。
季鹤并非不喜欢雨天,只是这巷子无叶无花,没有雨穿林声的雅事,每逢大雨,只有光秃秃的墙皮和脏鞋直接踩进店里的路人。
尘土被打湿的味道令季鹤喘不过气,他在卧室的小匣子里拿了香来熏。
季鹤不同寻常的举动让乔横林的郁闷抛到脑后,好奇地凑过去,盯着季鹤干净的手指里摆弄的物件。
“呼吸声小些。”季鹤突然开口,静静瞥了乔横林一眼,并没有驱赶他。
香气很快在乔横林的眼前升腾,他小心翼翼地克制鼻吸,不让呼吸扰乱烟雾的路径。
“离太近会头痛。”季鹤提醒乔横林,随即自己也从柜台前离开。
看样子今天上午不会有客,墨只剩一瓶好的,季鹤没打算拆封,毛边纸背面的空隙都被挤满了字,没办法练字打发时间,季鹤只得考虑做些别的。
当跟屁虫的乔横林失落地在卧室门口下蹲,他必须得到季鹤的允许才能进去,这是连季君都要恪守的规矩。
门又开了,季鹤拎了个黑色的双肩包,到棋盘前坐着,先收拾季君的残局,他捡白子,乔横林有样学样地把黑字一个一个挑出来,放进棋盒。
他对季鹤腿上的包非常好奇,季鹤也没有故作玄虚,当着他的面拉开拉链,取出几本用牛皮纸包过的课本,检查一番后,跟超市里买的新本子一同放进去。
两个本子,只放了一个,另一个就在棋盘中心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