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炷香後,太后先行離去,之後蕭鉉也走了,他一走,看台上下氣氛頓時變得不一樣,熱鬧了些。
來時喝了不少茶,傅知雪與身邊的人打了一聲招呼,便領著石榴悄然離席,返回途中,有內侍湊近叫住她。
「傅奉儀請留步,皇上有請。」
第16章暗送秋波
傅知雪不認識眼前這位模樣穩重的內侍,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恰到好處面露訝異,等著對方解釋。
果不其然,內侍見她躊躇不前,立馬機靈地解釋,「奴婢元寶在乾寧殿當值,孫公公的徒弟。」
聽聞對方是孫懷恩的人,傅知雪才搭腔,「公公可知皇上找妾身是何事?」
元寶笑著搖頭,「小的不知,傅奉儀且隨奴婢走吧,不能讓皇上久等。」
元寶說完示意石榴也一起跟著,石榴聽話,並不多舌,默默跟在傅知雪身後。
傅知雪眼角餘光瞥到元寶使了眼色給石榴,二人似乎相似,這節骨眼上,她也不便多問,回頭再旁敲側擊石榴。
元寶領著她專挑小道走,轉瞬間遠離了御花園,一路穿遊廊過水榭,來到一處僻靜的宮殿。
崇寧殿。
殿內燈火通明,門口有宮人當值,傅知雪走近一瞧,宮人不是旁人,正是孫懷恩。
她還未開口寒暄,孫懷恩朝她指了指殿內,「傅奉儀快些進去吧,皇上在裡面等著呢。」
傅知雪猜不到蕭炫打的什麼算盤,不敢再拖延,疾步登上台階,跨過門檻推門進去。
殿內茶香裊裊,映入眼帘的即是一盆盆錯落有致擺放的精修文竹。
傅知雪環顧四周,東西兩邊的牆上掛著一水的山水古畫,她沒瞧見蕭炫,憑藉直覺繞過駿馬圖屏風,只見蕭鉉歪靠在東邊一座暖塌上,右手翻看輿圖,見到她進來,眉峰不動,表情幾無變化。
傅知雪摸不清他葫蘆里賣的啥酒,上前躬身行禮,「皇上萬安。」
「起來吧。」蕭鉉放下手中輿圖,招手示意她走近些,「先前在戲台那裡不是兩次三番找朕,眼下無旁人,你倒是拘謹了。」
面對蕭鉉的譏諷,傅知雪左耳進右耳出,她心裡狡辯,狗屁,她哪裡朝他暗送秋波了?她分明在打量他的子女。
「皇上冤枉小女了,小女可不敢在您跟前放肆。」
蕭鉉聞言冷笑,示意她坐下回話,「朕且問你,你父是越州轄下泗水縣丞,你可對越州官場有所耳聞?但凡你知曉的事,悉數向朕道來,切不可有所隱瞞。」
傅知雪心尖一縮,心跳如擂鼓,越州官場,蕭炫怎好端端地提及此事?!
聖心難測。
來不及深思,她故作好奇道:「回稟皇上,小女父親雖是泗水縣丞,但小女自幼養在後宅,不曾,父親也不允小女溜去衙門玩耍,更別提官場之事。」
蕭炫眼也不眨地盯著她,仿佛在研判她這番話的真假。
傅知雪扛不住他威嚴凌冽的目光,他又穿著明黃色的龍袍,威壓更重,她強迫自己千萬別膽怯,硬著頭皮與他對視。
她執拗近傻兮兮的眸光令蕭炫無語,良久,他率先打破僵局,「你是泗水人,便和朕說說泗水民生之事。」
一聽民生之事,那說的可多了。
傅知雪落座到一旁的繡墩上,清了清嗓子,撿著好聽的不好聽的都說了,蕭炫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帝王,她昧著良心夸河清海晏,他也不信吶。
「那小女先說一說泗水縣名的由來吧,顧名思義,泗水沾了水,往上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古河道……」
她口齒伶俐,三言兩語勾勒出一副泗水老百姓生活的畫卷。
今日早朝工部聯合御史台上奏,越州與泗水有一相連的湖,泗水依靠湖水灌溉,越州知府卻大規模圍水造田,泗水耕地無水灌溉,老百姓叫苦不迭,地方知縣求助無門,越級上報給了江南道。
吏部尚書阮臨浦適時發話,「越州知府乃乾元十一年的狀元,此人原先在工部任職,不該也不能擅自圍水造田,此事恐有內情。」
御史台的人不信阮臨浦的說辭,反駁道:「越州腐敗不是一日二日之事,太子早已上報此事,微臣不信阮大人不知悉。」
朝臣吵得不可開交,蕭炫也不急著辨出是非對錯,任由他們吵,他把此事交給御史台繼續查辦,吏部從旁協助。
今晚在看台上瞄見心不在焉的傅知雪,他忽然想起她的來歷,心血來潮把她叫來,變相打聽一下。
御史台與吏部皆有各自的小算盤,官場利益輸送也不是一日之果,想要理清這盤根錯節的腐敗巨樹,得從根部著手。
「當官的哪有不貪的,小女繼母還想捐錢給知縣老爺,替她娘家弟弟在衙門裡謀閒差呢。」
蕭炫聞言挑眉,拿手指了指她,「膽子不小,在朕跟前玩假公濟私。」
「皇上誤會了——」傅知雪繃緊了心弦,頭搖成撥浪鼓,「小女心想就連小女繼母都想借著小女父親的關係撈好處,更何況是官大一級的越州知府衙門?」
「說難聽些,只要官府還替百姓做實事,不把我等往死里壓榨,官府衙門內里如何貪污腐敗,我等平頭百姓管不著。」
蕭炫眸光一頓,細細揣摩傅知雪的話,頗為贊同她的看法。
也是,自古以來人心都是不足的,尋常百姓不外乎如此,更別提百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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