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雾濛濛的。
一种说不出的湿冷似乎连被子都挡不住。
“要是有暖气就好了!”
迷迷糊糊将醒未醒的时候,曹玉昆下意识地想到自己上辈子到江南这一带出差时候的感觉——冬天也来过不止一遭了,那时候并不觉得江南的冬天有哪里不好,出门去,车窗外到处有茵茵绿意,回到酒店空调一打,端杯咖啡在窗户前一站一坐,看着外面的濛濛烟雨江南,只会感觉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但现实是,真他妈冷啊!
于是渐渐醒过来了。
惺忪着眼睛往床头边的桌子上够着摸过一个电子表来。
还不到七点。
支起身子探头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果然,窗外照例是雾蒙蒙的。
江南的冬日似乎就爱如此,尤其是山里,一场雨过后,总要有多日的雾气。
他又缩回了被窝,但还没等脑子活泛起来,先就听到了门外各种细微的响动——哔啵的烧火声,老妈搅动猪食时刮到锅底的嘎吱声,还有两个人小声的闲聊。
仔细闻,果然,就是这股子奇怪的香气。
说起来也挺好闻,但你就是不馋。
“我倒觉得蛮好的,去给未来岳父开车,也不丢人!还是人家亲自给你打电话过来……唉!”
“他不愿意去就不去嘛,他长大了。”
“那你就再想想别的办法,总不能就叫他这么在家里闲待着!”
“我能有什么办法好想,他把人家张卫民打了,人家不寻后账就不错了,县里人多少总要给他存些面子,哪里好直接就用打了他的人?”
“你总是有办法的!”
“我没办法!”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憋气的感觉,闷闷的。
女人的声音,则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让曹玉昆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心底里就越发的安静。
他们正在聊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中午的时候,老爸就在所里又接到了宋红星打来电话,说是二姑娘回到家里说,对自己很满意,愿意相处一下,只是暂时她还是想先把高中读完,看能不能考上大学。
对于这个结果,老宋同志显然很满意,于是让曹玉昆别再去另外找工作了,既然原本是在小车班给领导开车的,说明驾驶技术是有的,那就去给他开车。
的确,未来女婿,给自家岳父开车,似乎也并无不妥。
甚至在当下曹玉昆被开除的背景下,这显然还是一种关照。
傍晚时候,老爸回来,把宋红星的话给带了回来,但曹玉昆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当时爸妈都没怎么劝,但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有想法的。
睡不下去了。
曹玉昆翻身起来,麻利地穿上衣服,咦,潮乎乎的……
看见儿子起来了,两口子的话立刻就打住了。
于是猪食端下去,曹玉昆刷牙洗脸的工夫,饭已经端上了餐桌。
吃过饭,曹卫国问清楚了曹玉昆今天不出远门,就骑了摩托车去上班,曹妈妈收拾完了锅灶,正好猪食已经凉下来,把剩的些菜汤、刷锅的泔水都倒进去搅和搅和,两头大肥猪吃得嘎嘎香。
();() 曹玉昆就站在猪栏外头,看两头猪在那里咔咔大吃。
“你今天真不出门啊?”妈妈问。
“嗯,不出门,我待会儿钓鱼去!”
于是妈妈就不再多问。
等看着猪食被吃光了,曹玉昆很满足地回到屋里,换了雨靴,这才出了家门,但是路过爷爷奶奶家,他顺势就又拐了进去。
老头儿正在做篾,奶奶给他打下手。
他不止极擅长用山里的竹子做各种各样的家具器物,同时也是个老木匠,手艺说不上有多精巧,但做出东西来都非常耐用,曹家家里家外用的一应物什,几乎都是老头儿当年自己做出来的。
曹玉昆有个大姑,嫁去了山下,比大姑小还有一个二叔,正经的大学生,毕业后分到了西洲汽车厂,现在应该算是厂子里的技术骨干了。
他们家里也有很多爷爷做的家具。
原主记忆中就有一件事,那时候他还很小,二叔快要结婚,爷爷不愿意坐车,就骑着自行车,驮了一张饭桌和六把椅子,送去两百多里地之外的西洲市。
“仔仔……”
奶奶笑眯眯的招呼曹玉昆过去,似乎是只要看见自己大孙子那高高的大个子,就已经足以让她喜笑颜开,拉住曹玉昆的胳膊,她说:“上回你姑来,拿来的饼干,就在抽屉里,自己去拿!”
“刚吃饱饭,一会儿我来吃!”
吃她的东西,她还格外开心,就笑着说:“好!”
于是曹玉昆蹲下看了两分钟,就又起身帮忙,把奶奶替下来。
祖孙俩边做活边说起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