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唱傀儡,还是傀儡翁?
元旦那天晚上,白翡丽带余飞去看《龙鳞》的正式首演。
路上的时候白翡丽把手机给余飞,让她大概感受了一下《龙鳞》这个游戏的风格。余飞从来不玩游戏,看了两眼就还给他。
“没有上次你玩的那个精致。”她说,“不过是另外一种美。”
“你觉得上次那个精致,是因为那个游戏偏女性向,《龙鳞》偏男性向。”
“你都玩?”
“风格特别的都会试一试。”
风格特别,嗯,余飞想起白翡丽家中,二楼有两间书房,小的那一间是白翡丽的。小书房中有许多大木箱子,一直摞到接近天花板。白翡丽说箱子里装着的都是他小时候看过的漫画、小说和影碟。
那些木箱子上刻着很多台词和对白,大约是用来提醒他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余飞对其中一个箱子印象最深,因为那个箱子最破,上面还刻着四句话,小学生的字迹:
现在正是向着蓝天凯旋之时
绚丽的纸之风雪,钻入神社牌坊
周波数相同的邮筒和冰箱
命你们担任前锋!
余飞虽然没有受过系统正规的学校教育,但因为要唱戏,也被缮灯艇的师父逼着读了许多诗词曲赋、传奇小说,对文字有感觉。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四句话写的是什么东西!
对文字感觉好的人,看到文字脑海中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相应的情境——尤其是这种描述性的语言
。但余飞在看着这四句话时,脑海中却起了异样的冲突——与她的惯向逻辑起了冲突。
如何向蓝天凯旋?
风雪如何绚丽?
邮筒和冰箱的周波数是什么?又如何担任前锋?
但奇怪的是,这段话却对她形成了很大的冲击力,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现在她都能回想起来。
白翡丽的书房中有许多这种意义指向不明的东西,她待得越久,发现得越多。发现得越多,越觉得这座小楼中承载着许多关于白翡丽的历史,不为人知也很难解读的历史。
但她自然而然地觉得这就是白翡丽,白翡丽如果那么容易被看懂,就不是她所认识的白翡丽了。相比于她的简单,白翡丽的脑子里总是装着各种繁复冗杂匪夷所思的东西。这样的白翡丽,也是一个总令她觉得陌生却又新鲜喜悦的白翡丽。
*
《龙鳞》虽然是鸠白工作室制作的舞台剧,白翡丽却是自己单独买的票,拉着余飞像普通观众一样排队检票入场。
大剧场人坐得很满,还没开始时,通过横幅和灯牌能很清楚地看出哪些是游戏的粉丝,哪些是舞台剧演员的粉丝。
这种舞台剧的秩序远不像正常话剧那样井然,每当有知名的coser出场时,满场都是尖叫,尤其是关九饰演的女将军出场时,剧场里的女孩子们都像疯掉了一样。
“爱你爱你爱你啊!九哥!”
演《湖中公子》的时候其实也有这
样的阵仗,只不过余飞在后台准备,没有看到。
余飞小声问白翡丽:“关九这么火的呀。”
白翡丽:“嗯。”
“我亲过她。”余飞得意地说。
白翡丽:“……”
为了让余飞看得懂一些,每当有游戏的经典角色出现时,白翡丽都会给她讲解。每每这时,余飞都会注意到她旁边两个打扮和发型都像男孩子的女生都特别激动,有一段游戏中的经典音乐出现时,其中一个还在边叫边抹眼泪。
余飞很惊讶,问白翡丽:“你们舞台剧的演出效果都这样的吗?”
白翡丽说:“《龙鳞》这个游戏做了有十来年了,陪着一代人长大,自然感情很深。”
余飞想想也是,那些老人家,听着《红灯记》这样的样板戏时,也会抹眼泪。只是现在的年轻人,成长记忆不一样了。
《龙鳞》的人物还原度很高,看着那些粉墨登场的角色,余飞觉得几乎和她在游戏里看见的没有两样。看她身边那两个游戏粉丝的反应,显然是一个惊喜紧接着一个惊喜。
余飞不玩游戏,对剧情的投入不深,更多在看舞台的空间设计和灯光美术效果——她会不断联想京剧的舞台。
但这个真的无法去比较。
京剧舞台一桌二椅,方寸之内纵横万里江山,转瞬之间征伐千秋事业,全凭“写意”二字。
而《龙鳞》呢,是关九用她六年建筑学的底子,大手笔实实在在做出了舞台空间纵深,
是白翡丽借助光影和舞美效果制造出了那样一个风云际会、龙蛇起陆的亦真亦幻大世界。
“龙”的意象和美术风格贯穿整个舞台剧始终。
余飞分辨得出白翡丽是用了一种名叫“飞白”的书法风格来表现这种“龙”的苍劲浑朴、恣意挥洒。当主要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时,人的身影被投射在背后的大幕上,又被灯光幻化成椽笔挥扫的飞白影迹。那飞白影迹最终又幻化为龙,其势若飞若举,形成人、龙合一的舞台效果。
光是看舞美,就堪称一场视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