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高位,江行平日里看似没什么架子,但真正需要拿腔作势的时候,浑身的气场绝对不输旁人。方才这话不徐不缓,就是莫名有种震撼人心的架势。
李玠试探了这么一遭,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必须接受现实。
无论是时鸣,还是徐樵,在江行心里,恐怕早就比二人往日的什么交情重要了。
李玠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行说得对,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早在两人相认的那一刻,就已经变味了。
得到了答案,徐樵是死是活,再也与他无关。他要的,不过是江行的态度,从来不是谁谁谁的命。
李玠没有被吓到,反而深深地打量了江行几眼。身后的官兵又欲上前,他抬手制止。
“不必了。”
李玠话里藏着江行从未见过的哀戚,区别于失望,更多的是一种死心之后的淡然与漠然。
江行被那道眼神刺痛,心想,今天这事结束,他们之间再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李玠说:“我知道了你的选择,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人,我放给你了。我们以后,不必再来往。”
“如你所说,桥归桥,路归路。下次再见,你我会是水火不容的政敌。”
这些决绝的话悉数进了江行的耳朵。江行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最终也没有分给他一眼。李玠观他这般反应,凄然一笑,带着官兵踏出江府。
临别前,他最后看了江行一眼。
那人关爱家人,在意朋友,忠于爱人,但李玠心想,自己现在应当不是这三种中的任何一种。
李玠颤了颤眼睫,久违地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穿越之前的事情了。
穿越之前,明明那么要好的密友,也能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李玠忍不住叹气,只恨自己穿越后没有早些遇到江行。
若在那人之前遇到江行,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李玠离开后,江行安顿好了徐樵,没等一会儿,果然被江舟摇缠上。
徐樵吃了药后睡得昏沉,怎么也叫不醒。
江舟摇瞥了一眼旁边躺得歪七扭八的人,道:“哥,你给徐樵哥哥吃的到底是什么?你果然留了后手,对吧?那之前我的病……”
江行擦了擦衣袖上沾着的血,啐道:“去,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江舟摇赌气一般:“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等阿鸣回来了,我要告诉他你欺负我。”
“告告告,”江行笑她,“你告也没用。行了,玩儿去吧。你阿年哥哥都上战场打仗了,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江舟摇嘿嘿道:“那还是哥哥厉害,出去了人家都不敢欺负我。不过跟那些贵女一块儿读书聊天也太没意思了,我不想去。”
自打江行升官后,公务渐忙,便把江舟摇送去了京中有名的女学读书。江行倒也不求她读出个什么名堂,只求她在女学能交到几个好朋友,不至于太孤独。
但不用说,江行也知道,江舟摇从来不是能和那些京城贵女玩到一块儿的性子。他好笑地摸了摸江舟摇的头发,道:“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不过,严格来说,我们阿摇也算贵女了哦?”
“呸,什么贵女。”
江舟摇自我认知清晰,“我就是个乡野丫头。女学还是要去的,虽然那些贵女无聊,但各家的传言八卦,还是很有意思的!”
江行莞尔:“你怎么跟你徐樵哥哥一样?好了好了,随你怎么样。女学里没有人欺负你吧?”
江行从前遭过校园霸凌,对这一方面当然格外上心。尤其女学里都是各家王公贵族的小姐,抱团霸凌别人这种事情不算罕见。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哪家小官的女儿姐妹被欺负了,出于现实考虑,这口气大多也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江行可没打算得过且过。要是有谁欺负了阿摇,就算拼着官位不要的风险,他也要好好收拾对方。
尤其江行还算不上什么久负盛名的老牌贵族,根基尚浅,他可不敢打包票说阿摇不会被欺负。
江舟摇吐吐舌头:“哥,你想哪儿去了?才没有人欺负我。无聊是无聊了些,但她们人都很好。”
江行兴致勃勃:“那为什么说她们无聊?”
“因为她们满口都是这家的公子如何,那家的郎君如何,一点意思都没有。”江舟摇道,“要我说,什么公子郎君,长得都一个样子。有什么好比较的?”
江行哭笑不得:“好吧。照这么说,哥哥和阿鸣也是一样的喽?”
江舟摇一噎:“……这怎么能一样?阿鸣比他们好看多了。”
江行没敢说话。江舟摇就说了时鸣一个人,没带上他,江行暂时还不想知道自己在妹妹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江舟摇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亮的:“昨儿五公主领了四皇子来女学里玩。四皇子也就几岁,小小的一个,可有意思了!”
五公主江行无从得知,但说起四皇子,江行有些印象。
四皇子刚出生不久,母妃获罪,被赶去了冷宫。直到前几年,四皇子才被接出来。由于生母去世,他被养在五公主母妃膝下。
好几岁了也没取名字,大约实在是不受重视。
江行只当是一个八卦,没放在心上,打趣道:“家里实在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你且忍一下,等阿年回来了同你一块儿……不对,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不能老和那些小子混在一起。”
江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无非是什么注意安全,什么对人警惕,江舟摇觉得再听下去,即可立地飞升。于是找了个由头,忙不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