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五石散那事……他和徐樵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再提。
不料这件事竟被抖落出来了。来找宋正的是一位女子,瞧着二十多岁,气势凌人。江行久违地想起徐樵之前说过,宋正上面有个嫡姐,家里还有好几个姐姐妹妹。
本来姐妹们处境已经不算好过,宋正一来,这些女孩子们既嫉恨又无可奈何。外面的这位女子,长得和宋正有三四分相似,好像是宋正的嫡姐。
徐樵吃瓜永远冲在第一线,道:“这下有好戏看喽。”
梅夫子暂时离开,课室里马上就炸开了锅,人还在座位上,心早就飘走了,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什么。
徐樵一边吃瓜,一边解说:“外面那个女子就是宋正的嫡姐,叫宋招儿。这个宋招儿性情悍烈,无人敢娶,至今未嫁。”
江行听着这个名字,十分不适。
招儿招儿,名字里究竟有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还是宋知县颇宠爱的女儿,处境都已如此,更别提其他的女儿了。
还什么性情悍烈。这个世道,女孩子张扬跋扈一点倒也没什么不好。要说悍烈,江行想起阿鸣,不禁摇摇头,笑了。
阿鸣才是那个悍烈的,心狠手更狠。但没关系,狠一点怎么了?都是旁人主动招惹她,她那是合理反击。
外面,宋招儿戳着宋正的脑门,拿着一包白色的东西,道:“宋正啊宋正,你说说这是什么东西?嗯?”
宋正不说话。
课室里有瞧得仔细的,惊呼道:“五石散?天啊,宋正他居然……”
屋子里阵阵吸气声,似乎没想到这宋正居然如此猖狂。
江行和徐樵俱是一惊。
他们当年看到了,选择密而不发,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宋正自家人捅出来了,还是直接在书院!
这闹得也太难看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秉持着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但是,江行想,如果他是宋招儿,他肯定也会这么捅出来。
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虽然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想着要儿子,但对自己也算不错。可是有一天,渣爹忽然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外室子,让这外室子骑在众多姐妹头上。
虽说古代封建社会下男尊女卑,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但过惯了好日子,一朝受尽冷落跌入泥地里,怎么可能甘心?
这件事不见得是宋招儿最先发现的,但绝对是宋招儿最先捅出来的。捅出来,让宋正读不了书,那么自然,宋正这个“男丁”就成了弃子,甚至还会是家族的污点。
这样不见得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但至少不会比现在还差了。玉石俱焚,无外乎是。
江行此刻有点理解徐樵所说的“悍烈”,心中不由得对宋招儿多了几分佩服。
宋招儿拉着宋正,要把他往书院办事处带。办事处负责学生的学籍档案管理,这是要逼着宋正退学。
同窗议论纷纷:“真是没想到宋正长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居然做这种事情。”
“咦,我听说啊,他转班就是因为,宋知县又找回了一个儿子。那小公子比他聪明多了,还和他一个班。”
“小公子看他不爽,回去跟他爹闹啊。他爹没有办法,这才让宋正转来我们班的呢!”
“他娘就是个勾栏妓子,那位小公子的娘可是京城大官家流落在外的千金呢!为了仕途着想,他爹肯定不会选他啊!”
“我靠,还有这种事情,当真是第一次听说,好劲爆。”
江行也傻了。
好劲爆。
原来这才是宋正转班的理由。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宋正在那位小公子找回来之后,由于不是唯一的儿子,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江行想起来,之前同宋正谈话的时候,宋正就说到“本来日子就已经很难过了”,指的应该就是这个。
信息太多,江行消化得有些艰难。眼看着外面两人拉拉扯扯就要走,江行一不做二不休,对徐樵使眼色:“走不走?”
夫子不在。只要胆子大,翘课算什么。徐樵兴奋极了,点头:“走。”
两人趁大家都在震惊吃瓜的时候,偷偷摸摸从后门溜了,跟着宋招儿和宋正两人。
宋正服散被抓包,心中慌乱已极,挣扎道:“姐姐,我不去。”
宋招儿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谁是你姐姐?我不是你姐姐。你如今就算不想退学也没用。你知道为什么我闹成这样,爹都没有来找我们吗?”
江行和徐樵也想问,为什么啊。
宋正抬眼,道:“为什么?”
“你昨晚睡觉的时候,你应该没有察觉到吧。”宋招儿道,“爹早就怀疑你的血脉,昨晚差下人取了你一滴血,滴血认亲。”
江行:“我靠!”
徐樵:“我靠!”
这个瓜也太大了,一个接一个,有点噎。
宋招儿接着道:“你那妓子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爹怀疑你是野种也正常。你不是狂吗?你仗着你是儿子,你就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今天就过到头了!”
宋正听不得别人说他母亲,眼睛红得像发怒的豹子,上去就要打宋招儿,怒道:“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娘!”
宋招儿早有准备,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几个家丁就将宋正制住,动弹不得。她不管宋正的死活,接着道:“你看看你我的这张脸,其实,你是不是爹的儿子,大家心里都清楚。”
江行想了想,这话确实有道理。两人长得有三四分像,很明显就是一个爹生的。
宋招儿笑了:“可那又如何?大家都知道,不还是把你当弃子了?滴血认亲就是个笑话。我在水里面动点手脚,你和爹的血就溶不到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