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画桥从他手中接过两封信,看也不看,只倒扣在桌面上。
“我早已不收学生。”柳画桥不急不慢。
江行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完了完了完了,不会搞砸吧?
柳画桥却话锋一转,问:“但他二人与我是忘年交,我相信故友的眼光。有我这两位老友的举荐,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江行松了一口气,恭谨道:“听凭大人吩咐。”
柳画桥命人呈上纸笔,道:“你与阿鸣看起来私交甚笃,想必你也知道他从前扮成女子的事情。”
“这样,你以男女雌雄之辩为题,当场作一篇论。不需太长,观点鲜明,内容详实即可。”
江行接过纸笔,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时鸣,心中已然有了思量。
他缓缓下笔。
柳画桥不去管他,反而打开了那两封信,仔细看了起来。
贸然写男女之辩这个论题,实在有些为难。江行今日第一次见到柳画桥,从不知这位大儒心中所想,性情如何。
重要的不在于观点,而在于对这位大儒态度的捉摸。很好理解,比如在古板的人面前谈女权,在开放的人面前搞封建,都是死路一条。
观点不见得真的分个对错,诉说的对象却是错了。这个论题,明面上考察他的学识,实际上考察的是他进屋以来的洞察力。
考察他能否在短到不足一柱香的时间内,把高位之人的心思摸个大概。
这不是学问之道,这是为官之道。
江行稍稍放下心来。柳画桥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好;不然也不会这么敲打他一番。
做官不是做学问,做学问要心思澄明,做官要心黑手狠张弛有度,柳画桥在教他。
教他摒弃那些学生习气。江行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心想自己身上确实都是一副理想主义的、单纯的学生气。
这是暗示他改掉。
江行想了想进屋以来柳画桥的反应,笔下不停。不到一刻钟,一篇短论便已作成。
他将墨迹未干的纸递给柳画桥。柳画桥只淡淡瞥了一眼,又给他抛出一个问题:“今江浙地区连年收不上税,而朝廷多次派了官员下去收税,皆无成效。若你是被派去的官员,你会如何做?”
这是个情景假设题。江行思忖片刻,问:“收不上税的原因是何?”
柳画桥:“贪腐。”
江行心中有了答案,但良心有点不安:“学生确有应对之策,但此事有伤仁义道德,学生不愿去做。”
收不上税的原因如果是贪腐,那有的时候想要把钱从贪官嘴里抠出来,得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这些手段只保证事情办成,可无法保证道德。
江行不愿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