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着困,先去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等经过荀安后背的时候荀安手机里突然传来了“天啊球长你果然在女人那里”的声音,这才意识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切成了视频通话。杜芢东张西望都不知道往哪躲,最后选择蹲在地柜后面等荀安打完她的电话。
“我就是女人,我不在女人那里我在哪里,没大没小。”荀安转了个身,背靠墙壁,应付着她下属们的八卦。
“球长你不会快餐式恋爱了吧?别告诉我你脖子上那个是蚊子咬的。”又来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杜芢意识到他们对面应该是一群人挤在一起通话,八卦到这种程度,看来关系应该不错。
“蚊子咬的怎么了,没大没小。”
“你在花店里吗?”
“看看花怎么了,没大没小。”
“刚过去的那是球长你对象?是花店的姑娘?”
“少管你上司的私事,没大没小。”荀安不耐烦地举起手指对着手机里的那群家伙就弹,“还有别叫我球长!地球部长就叫地球部长叫什么球长,到底是谁先想的这奇葩名字?我混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混回部落的!”
荀安又瞄了眼躲在柜子后面都不敢出来吃东西的杜芢。
“而且我看你们搞视频又没正事,挂了!”
“唉等等啊球长,不八卦了,就是这份统计表你真的得看一下,数据很不对劲。”
“好,那就出去说。”荀安给了杜芢一个眼神,走出门去。
杜芢坐到餐桌上却又突然没了食欲,她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想着如果现实里的团体也能如此时梦中这么简单和睦就好了。也可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这么简单和睦,她处理不好是因为她才是那个异类。
她只是喝着咖啡等待荀安打完电话,只有看着荀安她才会想吃些东西。但荀安进来后却又带来了一个更让她没有食欲的消息,休假提前结束了,她得回基地一趟,晚上过来接她。
“不过你那花可能得再等几天,没关系,抛不下它们的。”荀安光速换好衣服,又披上了她的那件风衣,拿了把伞就走,“你先慢慢吃。”
“等等!”杜芢在抓住她袖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充分的这么做的理由。
“怎么了吗?我都宅了三天了,该出门走走路了。”荀安把话讲得很轻松。
“你一定得去吗?”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
“如果人类最高层在哪这件事都不保密的话那地球岂不完蛋了。”
“荀安。”
“嗯?”
“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杜芢还是说了这句话,哪怕再三保证,她也是个不容易去相信的人,“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也会等你,在梦醒的时候等你。”
算是一句准备了多年的台词,可惜演员功底有待加强,说得有点哽咽。
“别这样说,梦醒只有一瞬间,而且在那之后就没有未来了。”荀安看着她苦笑,“我还想跟你有很多年的。”
然后她看着杜芢缓缓放下决定放自己自由的手,推门而出。
她走出花店一段路后回头,发现杜芢还守在门口看她,被盯着背影真叫人觉得走路都不自在,于是她示意她快回。又走出几步后她再次回头突击检查,才刚抓住杜芢往回走,然后关上门的瞬间。
荀安有些恨自己视力太好,她不该看见如此落寞的眼神,那种眼神不该附着在杜芢身上。
她像是走出魔女小屋的旅人,药效已过,就连地面的触感都开始显得不真实。
她每走一步就愈发清醒,她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杜芢带来。没有她在身边,没有她的身体,她的物品,她房里的气味,她的眼睛,那么自己就再也没有了可以麻痹自己的能力。她被一种灼心感肆意焚烧,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见杜芢那样的眼神她会如此难过,一直抑制不去想某件事的话,过了太久就真的会忘了某件事到底是哪件事,荀安望向桥下的池塘,思考着拿水浇浇自己会不会能使自己更为清醒。
但她随机就打消了这个年头,水上飘满了一堆恶心的蜉蝣。
生命又短,又活得千篇一律,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出生,又为什么要死去。
荀安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为什么不希望杜芢那么爱她,依赖她。
那是她在独自度过那无比漫长,却又并不会令杜芢感到漫长的日子里,面对那根绳子,以及那摊鲜血,所得出的答案。
关于她们二人,根本就不同的解答。
在万千情绪涌入的那一刻,她甚至趴在了桥边的栏杆上开始哭泣。路人肯定觉得她这个他们认不出来的“拯救了他们的球长”是个流浪汉,是个神经病,她甚至边哭还边在喃喃自语。
“我是……蜉蝣。”她啜泣道,不知道到底想说些什么,“你是,你是……”她趴在栏杆上,吐不出字了。
杜芢是什么呢?
随便是什么都好,是猫,是仓鼠,是装甲车,是混浊的水,是神,是鲸鱼。
反正终究不是,该爱上她的人。
气温又降了下来,北边刮起冷风。为什么起初那么炎热的世界现在也会变得寒冷呢?荀安想不明白,她不想又被拖回自己好不容易才逃离的世界。
但这上天要是仁慈的话,那么人类都不该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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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在荀安跳了八次悬崖,做了十几次的其余项目之后,总算是成功掉在了一片堡垒里。在初次照镜子,看见自己胸口上的印记的那一刻她叫出了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每个世界里的好运气其实是有次数限制的,在转生数次之后她总算是成为了最低下的那个种族,她不知会有怎样的生活在等着自己,那时的一切都像是铁箱里的空气,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