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亭上,两人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犹如两只雄性螃蟹,张牙舞爪,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王明用左眼认真分析“战局”,左眼便利用电影快播的形式向他展现两人搏斗的场景。
场景一。王明假意与丁义辉议和,趁其不备夺其匕。但丁义辉寸步不让,匕刺中他的胸口,导致他失血过多,送院后死亡。结果就是,肖蓉恨死王明,最后含恨而死。
场景二。王明用书包击打丁义辉的匕,没能得逞,却导致他在公交站台上踩空,摔倒在路上,一辆疾驰而来的车从他身上碾过。结果就是,肖蓉恨死王明,最后含恨而死。
场景三。王明从路边捡了一块砖头,以左眼锁定丁义辉手上的匕,再以学校扔垒球的蛮劲砸向丁义辉。谁知,被丁义辉的匕挡开砖头。丁义辉被王明彻底激怒了,持着匕追了他好几条街……
无限种场景,无限种可能,像无数视频小片段一样涌进王明的脑袋。王明感觉头脑都要炸了,却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够让他轻松夺回丁义辉身上的背包,并全身而退。
然而,夺回背包里面的钱又有什么用呢?除了给人当成抢劫犯以外,王明确实没有想到任何益处。而且,哪怕这一次把钱抢回来交到肖蓉手里,丁义辉依然会用各种手段欺骗肖蓉。在肖蓉眼里,她会相信自己的儿子,还是相信一个陌生人,结果不言而喻。
王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两点半了,确实没空跟他折腾。
“你走吧!丁哥,虽然我阻止不了你,但我希望你记住,娟娟才刚过世,伯母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也只有伯母一个母亲,你把那些钱拿去赌,到最后害死谁?!”王明转过身等车,不再搭理丁义辉。
“喂!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赌场?”丁义辉收起匕,插在腰间,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说道。
王明不言不语,拿出手机开始看时间。
“喂,你有透视眼吗?”丁义辉特意凑到王明面前,不怀好意地笑了。
“没有。”王明回应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要上那个(赌场)?”丁义辉斜着脑袋看王明,双手摆出一副摸牌的姿势,龇牙咧嘴地笑着。
王明见此,一种恶心泛上心头,于是没好气地说:“我猜的,可以吗?”
“真的?”
“当然,刚才跟伯母聊天,看你在数钱,后来将钱放进背包。娟娟说过你好赌,果然没错。”王明从上至下打量着丁义辉,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嘿,小子挺机灵的嘛!有没有兴趣当我助理?”丁义辉眼中闪过一道黑光,那是无比下流的光芒。
“什么?”王明听得糊里糊涂的,但在下一刻开启了左眼,便完全明白他的用意。原来,丁义辉在赌场里经常“使诈”,骗庄家的钱。他曾经试过在打麻将时串通邻座的牌友,赢了不少钱,却很快给他挥霍而空。几天前,他在费南的天空赌场故伎重施,结果被那里的黑社会打了一顿,囚禁起来。直到龙哥知道这事,托关系将他解救。
“没什么,有钱给你赚,你赚不赚嘛。”
王明黑着脸,摆手让他走开。
“有钱都不赚,傻逼!”丁义辉向王明竖起中指,迈开懒洋洋的步伐,沿着街道一侧向东边走去。
王明的心情异常复杂,也不知道是丁丽娟的死讯让他伤心不已,还是肖蓉的眼泪让他牵肠挂肚,抑或是丁义辉的嗜赌成性让他厌恶憎恨。也许是这些因素搅和在一起,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酸甜苦辣样样在,却不知道如何陈述内心的感觉。
他忽而明白,这种异常复杂的心情来源于左眼。如果当初他没有开启左眼,没有目睹人性各种丑陋的面孔,也许他的内心依然保有童真,依然保有纯洁,依然对人性充满希望。他能够像其他人一样,相信徐小雯是一个善良的女孩,相信丁丽娟是自杀的,那么或许他不会探望丁丽娟,也不会被种种与己无关的事情包围。
公交车姗姗来迟。车上下来一个面容白净、叼着烟、戴着墨镜、剪着碎的男子,约莫3o岁。那人扫了一眼王明,便下了车站,向肖蓉居住的小楼走去。
王明没有留意,他出神地望着前方,却不知道何去何从。直到司机好心地呐喊:“小哥,你什么呆,上不上车啊!”
王明用左眼看了看前方,这里有两条路,一条在车上,它将通向象牙塔;而另一条在路上,它将通向何方,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