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卓昭粹的行李也装得差不多了,游炬就过来道:“咱们回去见祖父、祖母罢。”
卓昭粹忙又谢了他,因任慎之也过来了,少不得谢他们来接并帮忙之余,也要代卓昭节道上一声。
游灿就笑道:“表哥何必这样多礼,彼此都是骨肉血亲,何况表妹在游家,我也多个伴。”
一面说着,一面离了码头,迎面却撞见了崔含芝、宋维仪、白子静一行人联袂向栈桥走去,双方均有认识对方的人,自然也要招呼一声:“几位师兄要接的人可是来了?”
“游师弟说的不错。”崔含芝因是几人里最年长的,便代为回答。
等崔含芝等人过去了,游灿回头一看,咦道:“他们要接的竟是那宁摇碧吗?”
原本见游灿转过头去看,卓昭节正打算回去后取笑她,听了这么一句也回过头,却见码头上此刻的确只停了纪阳长公主一艘船,看崔含芝等人的方向,正是往那船而去。
“莫非那宁摇碧也要进怀杏书院?”游灿猜测着,卓昭粹顿时脸色一黑:“不至于吧?”
游灿没留意他神色,就道:“不然怎么会是崔山长的入室弟子亲自来接呢?”
刚才任慎之和崔含芝等人招呼时,卓昭粹并没有太留意,如今才知道刚才的都是自己未来同窗,也不禁停下脚步留意了下,果然见纪阳长公主的船上搭下跳板来,崔含芝一行人都上了甲板。
见他停下来看,游炬等人自也停下,他们刚才一直在帮卓昭粹收拾行李,并没有听到宁摇碧的来历,此刻就好奇的问:“这宁摇碧是谁?可是北地过来的学子,打算投考怀杏书院?”
“是雍城侯世子,纪阳长公主之孙。”卓昭粹解释道,“他在京中惹了祸,纪阳长公主就送他到江南暂住。”
“原来是位世子,怪道方才那船开得那般危急。”游炬不禁感慨了一句,因着江南富庶,读得起书的人多,自然在朝为官者也不少,尤其秣陵乃江南大城,如码头这样不乏贵人来往的地方,等闲人却是不敢怎么放肆的。
却见崔含芝等人在甲板上等了片刻,才有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走出来,因此刻离得有些远了,也看不清楚那少年长相,只瞧出他着了丹色袍服,因身份尊贵,那丹袍之中又织了金丝进去,虽然今日天色阴沉,并无日头,但软风吹过,就见那袍子上一闪一闪的折出光彩来,胸前腰间,俱有美玉闪烁、宝带琳琅,装束华贵,头上金环束发,说的话听不见,姿态却显然是傲慢的。
卓昭粹噫道:“居然当真是接的他?”
又自语道,“奇怪,这纨绔不是……他要进怀杏书院做什么?”
听他语气,可不只是看不惯这位宁世子,仿佛两人从前也有过过节一样。
旁人既不认识宁摇碧,如今也都急着迎了卓昭粹回去见游若珩和班氏,就道:“料想是慕名,趁着避祸的光景混上些日子,看在纪阳长公主的份上,崔山长也不能不应付一二。”
卓昭粹也这么认为,就不再看下去,一同到了游家的车马边,游炬提醒道:“表弟,我们替你备了一匹马,亦有马车,若是表弟才上岸乘马不适,不如就登车。”
“在船上闷了一路,我如今倒正好想乘马。”卓昭粹笑着谢了他,利落的蹬鞍上马,见状,明合、荔枝也都扶了卓昭节和游灿上车。
一路顺顺利利的进了城,到得游家门口,早有游炬的小厮跑前头报信,此刻游家早就大开中门,因为大房有孝在身,游霰又被游若珩下重手打得起不了榻,加上卓昭粹终究只是晚辈,就是游霖带着因为年纪小没跟去码头的游煊一起在大门处迎接,两边彼此打量了一眼,都忙不迭的彼此见礼,叙了几句路途辛苦,游霖就将卓昭粹往里让,道:“父亲、母亲是早早就念着了,粹郎不可耽搁,先去端颐苑见了二老。”
“昭粹也一路惦记着外祖父与外祖母……”卓昭粹一边寒暄,一行人前呼后拥的往端颐苑拥去。
名额
游若珩和班氏仔细端详着头次见面的外孙,卓昭粹生的酷肖其父卓芳礼,不算俊秀,但眉眼端正,举止有度,对游家上下既亲热也恭敬,加上又是嫡亲血脉,游若珩和班氏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班氏看着看着就擦起了泪:“一晃眼的功夫你也这么大了,记得当初我们回江南的时候,律洁还抱在你母亲的手上呢!”律洁便是卓芳礼同游霁的长子卓昭质的字,卓昭质是比游烁还要年长几岁的,听班氏这么说,卓昭粹就莞尔道:“大哥如今也常常念叨外祖母,说外祖母亲手做的蒸糕连母亲做的都比不上的!”
当年班氏随游若珩宦于京中,所谓长安米贵,居不易,靠着游家祖上的一些产业,游家虽然还不至于要当家主母亲手下厨,但毕竟游若珩身为翰林,清贵却只能靠着不多不少的一点俸禄吃饭,为替儿孙计,班氏那时候过日子十分打算,糕点皆是亲自为之,她是江南土生土长之人,很会做几样江南风情的点心,给游若珩或游霰等人待客送人,花费极不大,也不失体面。
那时候得的最多的当然就是女婿家,卓昭质尤其的喜欢吃蒸糕。
此刻被卓昭粹提了起来,班氏不禁感慨万千,眼看她又要落泪,游若珩就咳嗽了一声,问道:“你功课如何?”
卓昭粹忙恭敬道:“先前在家中是由祖父的幕僚文先生一直教导着的,后来祖父也有所指点,一路南下时,在船上也不敢疏忽,只是昭粹资质愚钝,也不知道是否会给外祖父丢脸。”
游若珩木着脸道:“崔子和为人圆滑,只要你对经史还算熟悉,定不会为难你,只是要做他的入室弟子,却得他中意了。”子和是崔南风的字。
“还请外祖父指点。”卓昭粹这次南下,虽然不是势在必得,但也抱着极大的期望要考进崔南风名下的,此刻听了游若珩的话,不禁脱口道。
就听游若珩道:“他自有一套看人的标准……”
见他们当众就说起了卓昭粹此来的目的,班氏有些不悦,舍不得埋怨外孙,就叱游若珩:“外孙才到,有什么话也等他见齐了长辈再说罢!”
卓昭粹也醒悟过来此刻不宜深谈,忙笑着认错:“是昭粹失礼。”
班氏就与他介绍起了屋子里的人——游家所有姻亲里头,以卓家门楣最高,又是班氏最疼爱的女儿所出,此刻端颐苑里济济一堂,除了不能起榻的大房父子,并巫曼娘需要照料丈夫、不方便独自过来外,其余三房在家里的连嫡带庶的都到齐了,原本游姿也该来,但她身子不好是一个,也怕碍了班氏的眼,就告了罪。
游霰、游烁都没到,游炎是早就回了震城黄家了,大房就是游勉能够过来意思意思,十二岁的游勉长的眉目清秀,但人看起来很是怯懦,他怯生生的代父兄告罪,期期艾艾的拿出大房预备的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见面礼,卓昭粹忙亲手接了,又问候几句游霰和游烁——这会他还以为这父子两个是当真染了风寒,还说身边老仆带有正对风寒的方子,一会就给大房送去,游勉闻言脸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