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是疯了么?!您怎么、怎么会这么做!”王妈妈不可置信地喊道,泪都要涌出来了,她还当大小姐是恢复了正常,原来是将她特地撇开!
“妈妈……你去拿纱布来,准备热水,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叫大夫,妈妈……算我求你。”她说话都是虚的,可语气却恁得坚定,目光直视王妈妈,饶是浑身都疼得打颤,眼神里的果决与冷静仍是叫王妈妈心口一震。
王妈妈这回是真看不懂大小姐了,但她从小伺候容华长大,心底还是要护着容华的。因此不再二话,转身就去准备纱布和热水。
:算盘
王妈妈把纱布,膏药和温水备好,一面掩饰着神情上的慌张往容华闺房里赶,一面在心底焦虑不已思索大小姐这样做的缘由,却是怎么都想不透。
待她火急火燎赶到房中后,就瞧着半伏在镜台前脸色苍白的容华,心底下大骇,忙不迭上前把东西都置放在桌子上,就冲过去将容华搀扶起来。
“大小姐!大小姐!您清醒清醒……”
容华模糊地听到王妈妈焦急的呼唤,一对峨眉紧蹙,疼得汗泠泠的俏脸勉强抬起,气息微弱地道:“妈妈来了……”
“妈妈给您包扎伤口,您忍着点……”王妈妈看得心疼,小姐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如今染着这皮开肉绽的伤口,真真叫人不忍目睹。
容华轻轻应了声,手攥着桌子边沿紧扣,一双贝齿死死咬紧,眼都闭上了,显然是准备好了。
王妈妈的呼吸都瞬间屏紧,手慢慢小心地探向她的面上,眼里这血腥的画面让王妈妈的手颤抖不已,她怕下手一重会伤了大小姐,这犹豫间容华的面色越加惨白,王妈妈见着此情此景,终是一横心,把温热的毛巾轻轻触上那血迹,将血迹擦净后涂上膏药。
膏药微凉,沁润着发热刺痛的伤口,稍微缓解了她的痛楚,痛久了似乎也开始变得麻木起来。
再痛,能有那玉簪子扎心痛吗?
尝过那样钻心的痛楚,容华还有什么不能忍?
容华紧闭的眼慢慢睁开,这时候王妈妈已经上了纱布,轻软的纱布覆盖在伤口上,令容华好受不少。
王妈妈处理好后,脸上流了不少汗,她伸手摸了把额头,再看容华,面色虽然还苍白,可表情明显是好多了。
心里稍微松了松,王妈妈这时才觉得脚软,瘫坐在椅子上。
一抬头,瞧着那曾经的娇颜如今竟蒙上这样可怕的伤口……忍不住抽心抽肺地叹道:“大小姐……妈妈实在想不通,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知不知道,女子仪容最为重要。而且明日皇宫里就要来人,到时候将军要怎么交代啊……”
容华垂头听着王妈妈一番肺腑之言,待王妈妈说罢,才慢慢抬头,一双眼眸光幽深,轻语如拂风撩动人心。
“我不想嫁到皇宫。”
这话乍听下,谁都当是任性,可此刻容华的眼睛仿若夜中的烛火,静静跳跃,又似是一簇冷而寒的冥火,让人看了不由撼心。
王妈妈怔怔地望着容华的脸孔,竟是说不出话来。
“妈妈不是说,昨日我同大哥去骑马么?”容华的目光忽然看住王妈妈,苍白的面孔上表情沉着镇定,“就说我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被地上的石子划破了脸。这件事,妈妈先请大哥过来,让我同和大哥串串词,省得问起来露出破绽。”
“您……”王妈妈骇然,面上表情显是不可置信,她还当大小姐是发了疯,此刻听她说起来,竟是早有预谋,连台词后续都备好了,妈妈着实困惑,紧了紧嗓子,才涩涩然问道:“您既是晓得这么做的后果,就不怕得罪了皇家的人?再者您不想嫁入皇室,也可换个法子,没必要生生毁了容貌,您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啊……”
容华看着王妈妈面上的焦虑,目光极为平静:“时间紧促,由不得我迟疑。不论什么法子,都会连累到父亲,就如妈妈所言,女子仪容最为要紧,以皇室注重仪表的礼数来看,我不慎毁容,怎么也责怪不到父亲头上,顶多是可惜了我的样貌。婚事却是不成了……”她这样冷静叙述,就好像毁容对她来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王妈妈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时无言,沉默又迷惘地望着容华。
容华看王妈妈这般,心中何尝舒坦,她是重活一世,但在别人眼里却不是。她所承受的苦与痛,都不得与旁人言说,因为就算说了……谁又信呢?想至此,容华也是无奈,只能暂且先安抚王妈妈。
“妈妈心中的疑问容华无法为您解惑,可就一句,妈妈今日为容华做的事我会一辈子记在心上,感激妈妈。”
“大小姐您别这样讲……妈妈,妈妈是心疼大小姐,您这样做……妈妈实在是不明白,想要问您也不愿答,妈妈此刻这心头真是刀绞似的,哎……虽说妈妈不懂您心底的苦衷,但始终会护着大小姐,这一次……也会帮您掩过去。”
嘴上是这样讲的,王妈妈面上还是一片遮盖不住的疲惫与茫然,她晓得自己这行径是愚忠,是不对的,可若要违逆大小姐的话告诉老爷夫人,她更没法做到。况且,若大将军一旦知晓大小姐是自个划破了脸,届时大动肝火……大小姐怎受得住?
将军是个什么性子,忠君爱国,一生为皇室不言二话,这次婚事将军和皇帝商议多次,将军非常期待,要晓得大小姐亲手毁了这桩婚事……王妈妈连想都不敢想,从她刚才决定隐瞒此事起,她就已是站在大小姐这边。
想罢,王妈妈愁肠百转,怜惜叹惋。
容华晓得王妈妈此刻心里头必是不好过,要瞒着父亲和母亲,还要帮着她一起欺骗皇室,若被人发现她是自导自演,恐怕要连累整个家族受罪。
但想到未来,容华是一定要做出抉择的。
她看着王妈妈,轻声细语:“妈妈……你先去请大哥过来一趟,今晚上,妈妈就说我没胃口不到外厅去了。”
王妈妈沉湎的心思立刻收紧,当即想到这后续工作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在这悲伤秋月,经由容华一提醒,王妈妈便从椅子上起身,谁想脚还有点软,身子斜了斜,倒是让容华看得微微一抿唇。
“妈妈是吓坏了。”容华轻声道。
王妈妈老脸泛红,心底瞧着容华的笑容,却又是一阵酸涩疼楚,不忍责备大小姐的鲁莽行径,只能自顾自地轻晃着头,叹道:“希望大小姐……不要后悔。”
王妈妈离去后,容华还在咀嚼着“后悔”二字,她心下凄然,若不是明日皇宫就会来人,她也会想法子瓦全,不至狠心玉碎,毁了容貌。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选择吧。
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她想要重获新生,就无法安然渡劫。
这是老天给她设的一个坎,她总是要跨越过去的。
包扎过的伤口不再那么疼得人头皮发紧,就是有些痒,让人想用手去挠,幸好她按捺的住,心思则不停往别处转,除了要处理同殷远的这桩婚事,她还记得前世国破家亡,父亲作为老将军去迎敌,最后受到重创,昏厥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