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一个梳着双髻的青衣侍女从树后缓缓行出,朝那人福身行礼。
钟淳望见那侍女的模样时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虚惊一场!原来那人唤的不是“淳儿”,而是“椿儿”。
“那位公子如何了?”
那名唤“椿儿”的侍女恭敬地垂回道:“那位小公子方才独自一人散步到后院去了,他打了周遭伺候的下人后,便坐在梧桐树下一个人悄悄地抹泪。”
“小公子哭了一会,便倒在石凳上睡着了,我和绾姐姐怕他着凉,便先将他搀扶回东厢的客房歇息了。”
钟淳:“……”
他哭之前还特意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哭的,怎么能想到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在偷偷看着……
不对……
张竟然暗中派人监视他!
钟淳回想起方才陈仪状作闲聊的试探,心中一惊,现下才渐渐开始后怕起来。
幸好他方才没有脚快地奔到原身旁边,若是真让那人跟上来,指不定会生什么令人百口莫辩的事。
只听张道了一声:“嗯,明日就由你们两个伺候他洗漱,伺候完了寻陈仪去讨赏。”
“今儿先回去吧。”
那椿儿闻言欣喜地应了一声,便提着灯顺从地退下了,独余下一人一猫在夜色中遥遥对望。
张什么也没说,只像把铁剑般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目光依然沉甸甸的落在他身上,引得钟淳一阵又一阵没由来地心虚。
……他决定去小魔头的文渊苑避一避难。
文渊苑在张府的西侧,与其他院落隔着一顷荷塘,只有池中一道九曲回廊能横亘穿行而过。
如今秋意萧索,木折兰摧,酷暑时的满池荷花已枯谢殆尽了,只留下那望不尽的碧波秋水,在这风霜露浓的夜中独自黯然销魂着。
钟淳踏进苑门后,便再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他忍不住地向后张望去,却见荷塘另一侧的松柏之际,微月逐渐现出了清皎的光影,那个玄衣人影正静静地伫立在桥头,仿佛隔着一道雾障屏帷似的,看不真切人的面容与表情。
钟淳心里有些隐隐地失落。
今日张怎么不唤自己“过来”了?
其实他根本就没在生他的气,只要那人唤自己一声,他就能不计前嫌地从桥这头跑到另一头去,然后再跳进那人的怀里
该不是那人觉了什么,要将自己从府里赶出去吧……
就在钟淳惴惴不安之际,听见里头那点着灯的屋子里传来了小魔头的嚷嚷声:
“……姑姑我不要听这一,我要听新的歌儿,这你前几日便给我哼过了……”
“好好好,暄儿想听什么就听什么,换一啊”
他听着墙角不禁扯了扯嘴角,这小魔头都多大了,竟还要人唱着歌哄睡。
只听里头传来一阵温声:“今个儿给你唱与丞相大人有关的歌儿,行不行?”
钟淳心中的悲伤瞬间减了大半,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将毛茸茸的脑袋往窗柩上边贴紧。
“和我阿父有关的歌!?”
果不其然,小魔头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是什么歌?姑姑你快告诉我!”
“是当年丞相大人作为征西将军迎战于丘时,一位大胆的邕城姑娘写给他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