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哥与八哥生性顽劣,仗着生母是北衢的贵族便在宫中横行霸道、耀武扬威,但又生了副见风使舵的脾性,只专门欺负些在父皇跟前露不上脸的兄弟姊妹,还常常以戳人痛处为乐,实在是令人生恨。
“是么,原来我们小十三现下这样出息了”
一个含笑的声音朗润地响起,只见三皇子钟曦着一身石青缎袍,仿佛一根青翠的长葱般斜斜地倚在门框上,目光悠悠地朝三人望去。
“三、三哥……”那老六和老八一见三皇子来了,跟变脸似的将方才脸上的蔑色收得一干二净,跟个听话的鹌鹑般毕恭毕敬地问候道:
“三哥你的禁闭之期结束了?”
“还没。”钟曦大咧咧地跨坐在桌前,一条长腿横了过去,笑道:
“《论衡》有云:‘人之不学,犹谷未成粟,米未为饭也。’,这一日不念书,我便一日惶惶而不得充饥。再者,父皇只是不允我出宫,可未曾不允我来学堂念书啊,想必再迟迟拖着不来,这国子监的风光都要让老四给占尽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六皇子与八皇子对视一眼,颇有些讷讷地将头低了下去。
“小十三。”
钟曦见钟淳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模样,不禁挑了挑眉,故意将头凑到他的脑袋边上,轻嗖嗖地道:“……不感谢我解了你的围?”
“昨晚被丞相抓包的感想如何?”
钟淳瞟了他一眼,口中狠狠吐了一口恶气:“拜一个没义气的人所赐,好得很。”
钟曦又露出了他那副贱兮兮的笑容:“嗯,那三哥我便安心了。”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
钟淳头一回觉得他三哥甚是烦人,简直像头挥之不去的苍蝇,分明自己躺在床上那一个多月这人都没来看过自己,怎的醒来之后在众人面前又同自己表现得如此要好了?
“什么好消息?”
钟曦笑眯眯地道:“你最讨厌的朱太傅和丘太傅从今日起都不会再来讲课了”
钟淳点了点头:“那两个老头早该致仕了,生着一副酸文假醋的模样,其实腹里装的还是儒家那些陈年老墨水,还老喜欢搬弄出来糊弄学生,我听他们讲课时都快睡过去了。”
朱太傅教的是论经六讲,丘太傅教的是弈棋围术,恰好这两门都是钟淳睡得最香的课,平日里没少被两位太傅颤巍巍地拿着竹枝抽手心板。
“那坏消息是什么?”他狐疑道。
“坏消息便是这暂代两位太傅职位的人,一会儿便要到了。”
钟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眨了眨眼:“小十三你应当会比较熟悉,毕竟你们昨晚才见过面。”
“……丞相要来!?”六皇子钟琼睁大了双眼,面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丞相不在明镜堂同群臣百官议事,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莫非十三弟昨晚犯下的错,要让整个学堂的先生们来承担?!”
“应当不是这个缘故。”八皇子钟珏面色微微一变:“丞相乃王之股肱,没有父皇的准许,是不会无缘无故来国子监行教的。”
“他若这时候来,就说明……”
在场的皇子们皆心照不宣,说明他们的父皇有了立储的意思,这才特意派丞相前来监察他们的动向。
钟淳一开始只是怀疑,毕竟他三哥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嘴里十句话里吝啬得只有一句真话,但当他望见杜夫子罕见地穿了一身只有礼祭大典才穿的青燕缁服时,心中那分怀疑又不由得动摇了。
院中的早课铃被敲响,杜思陵命侍童们将修注过的上月试论纷下去,让各学子自行观阅体悟后,便背着手迈着悠长的步子远去了。
钟淳趁着旁人低头研读的功夫偷偷抬起头,却见钟曦被一青衣侍童无声无息地领着进了内室,整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
而随后钟琼与钟珏都被依次领了进去,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请了出来。
他的心倏地被高高地拎了起来,连手脚都渐渐生出了汗
“十三殿下,请随我来。”
那扎着羽灰头巾的青衣侍童彬彬有礼地将他领到了学堂的内室,那儿往常是招待一些佛门道教宗师的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