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是专业的。”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了。
“太好了,刚才术后转移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插导尿管,”小护士将一个袋子郑重地交到她手上,“那这里就拜托您了,手术室那边还等着我去消毒呢。”
荧神情呆滞地坐在达达利亚的病床前,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最后总归是戳进去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以怎样绝望又无助的心情完成这件事的。
…但愿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就算真的有什么,她也没办法赔一根新的给他了。
荧洗了无数遍手,都感觉那种软中带硬的温热触感依然残留在指间——或许她该洗的不是手,而是自己的脑子。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将这个东西握在手里,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突如其来的意外冲淡了她的哀思,荧痛定思痛,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护士送到病房门口的饭菜,重燃了斗志。
她不把他给养活了,就真是对不起自己牺牲掉的这一双手和眼睛。
荧翻看了达达利亚的病历,头部重伤,胸骨肋骨骨折,腰腹上有对穿伤,左腿骨折,所幸奇迹般地未伤及脏器,此人仅凭一人之力,带动了骨科,神经外科,心胸外科的医护人员调休,实属罕见。
她借了他的病房来养伤和他一起被隔离,吃着他的伙食,蹭着他的伤药,顺便看护下他而已,绝对不是她自己想要留下来的。
…况且她跟他也不是很熟,这次的看护仅仅是基于人道主义精神,对,就是这样,没错。
麻醉应该早过了吧,达达利亚怎么还不醒?
想到这里,荧担心得又去听了听他的心跳,心跳虽然还很虚弱,但好歹还是有的,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观察达达利亚,就算有,她也不会厚着脸皮盯着他看,绝对会被他敏锐地察觉到的,她可不想跟他解释什么。
荧拧干毛巾,擦去了他脸上的污血和尘土,还好没破相,不然真是可惜了这张英俊帅气的脸。
她擦完脸,又开始擦拭他的手。
达达利亚的手好大,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比较了下,小了整整一圈,如果是这只手的话,应该能完全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吧?
如果这双手突然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她就算被吓一跳也不会对他发脾气,她现在突然无比地渴望听到他的声音。
像从前那样,精神头十足地跟她打招呼啊。
…快醒过来啊。
高级病房自带地暖,但达达利亚的手却是那么地冰凉,荧只好按了呼叫器,隔着门跟护士要了个暖水袋来给他捂手。
之前在蒙德,她净化过特瓦林身上的深渊诅咒,不知道达达利亚身上的诅咒会不会也能被她净化掉。
抱着尝试的态度,荧握住了达达利亚的一只手。
奇迹并没有发生,达达利亚依旧沉沉地昏睡着。
荧这一天又是受伤又是逃命躲藏的,早已累得不行,她看着达达利亚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渐渐开始犯困起来。
最后,她趴在他的床边,也跟着一起睡了过去。
荧睡着睡着,忽然感觉趴着的地方震动了几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达达利亚挣扎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急忙伸手想去按住他,没想到还没碰到他,就被他反过来单手制住了。
“——你是谁?”
达达利亚手劲很大,他死死地扼紧了她的脖子,仿佛她再不回答就要立刻置她于死地。
荧刚要开口解释,突然转念一想,他现在眼睛被纱布缠住看不见,应是认不出自己的。
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我是,负责看护您的…护士。”
她话都还没说完,他便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咳……”荧剧烈地咳嗽着,她眼泪都流出来了,差一点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了,但她居然完全生气不起来,心里那一点愤怒委屈的情绪被看到他醒来的安心与喜悦盖了过去。
“抱歉…我没认出…嗯,我不知道你是护士。”
达达利亚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摸索到了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帮她顺气。
他这一安抚,荧心中的那点委屈又重新涌了上来。
自黄金屋一战,他就没有对她下手这么狠过了,她几乎都要忘了他对待敌人的时候是多么冷漠残酷。
“咳…我没事。”荧努力压下心头的委屈,现在她对于他而言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这种态度也不奇怪。
“…这是哪里?”达达利亚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长官,这里是医院,”她换了副温柔的语气,“我是愚人众派来负责看护您的护士。”
她决定扮演好愚人众随行护士这个设定。
只要在达达利亚拆纱布前逃离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导尿管到底是谁插的了!就算事后他想要追责也找不到人!
总不能像王子寻找灰姑娘那样,拿着导尿管挨个让人试手法吧?
她可不想让达达利亚知道这事是她干的,万一他恼羞成怒喊来门口的愚人众捉她怎么办?就凭她干的那些事,这回要是再落「博士」手里,怕是有去无回了。
没人会知道她曾经为他插过导尿管!她要让这个黑历史永久地烂在自己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