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汉奴两眼噙泪,“只因我亲见胡人肆意烧杀,性情凶残,我不愿随其劫掠家乡故土,宁可屈辱为奴。”
卿柠心中五味杂陈,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生出敬意,
“那你这是要去哪里?是回家乡?”
“是。”
“可大汉在南,你却往北走,不是越走越远吗?”
“龙城返汉道路途径牧场兵营,不敢擅自前往,只能绕道北向,等避过左大都尉领地,再设法南下。”
卿柠听完,心有戚戚,“你可知如此走极易迷路,数千里的路程,又是寒冬,只怕……”
汉奴面色坚定,接口道,“我亦知归途遥遥,只怕未至长城边塞,就已命丧大漠。郡城被劫时,我刚成亲不久,妻已有孕在身,家中还有一老母,城破之时我将她二人私藏窖中,生死不知。两年多来,我日思夜想爱妻阿母,昨夜才寻得时机逃出,便已抱宁死之心。”
卿柠暗叹一声,见他一身薄衣,便脱下毛坎肩,又取出水袋,一并递给他,
“这些你拿着。”
汉奴看看卿柠,没敢伸手。
卿柠将东西塞进他手里,“其实我也是汉人,虽不是你们汉国人。”
汉奴颤抖着解开水袋,立即大口喝起来。
“我也不知如何帮你,靠双脚你不可能走出大漠。”卿柠看了看米粒,“这样吧,这匹马送给你。”
汉奴一听,再次跪倒在地,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有缘再见,韩生定当生死相报。”
卿柠忙扶起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肉干,“我只带了这一点吃的,你也拿着。”
“韩生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你尽管说。”
“此次逃离,胡人定会沿途追击,若遇追兵,还望姑娘自称突遭匪人,马匹物品一应被抢,万不可说是主动赠予。”
卿柠没想到此人身陷险境还能考虑他人安危,看来也是个心地善良行事磊落之人。她轻点了下头,将马鞭递与他,“它叫米粒,等你返回家乡,还望能善待它。”
“姑娘放心,韩生定将好生供养。”
“达达!——”
远处传来乌涂亚的喊声。
“米粒,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一定要带他平安回家乡。”卿柠抱住马深吻了一下,便催促道,
“我妹妹要来了,快走吧。”
汉奴重重点点头,穿上毛坎肩,翻身上马。
米粒在原地转了一圈,对着卿柠仰脖“咴咴”叫了两声。
汉奴一扬缰绳,一人一马朝前奔去。
看汉奴走远,卿柠才返身过来应道,
“我在这儿!”
乌涂亚到近前,见卿柠站在原地,又环顾左右,“达达!马呢?”
“刚刚被人抢走了。”
“啊?在哪里?”乌涂亚一听,立即取下弓箭四处张望,她一眼望见远处的身影,咬牙道,
“大白日竟敢抢马,看我饶不了你!”说完,一扬缰绳就要追。
“乌涂亚!你回来!快回来!!”卿柠赶紧连声大喊。
乌涂亚勒住马,回头狐疑的望向她,卿柠跑上前,拉住马的额带,温和的说,“你下来。”
“达达,让我先去把盗贼追回来,再晚就追不上了。”乌涂亚着急的说。
“乌涂亚,别追了,你先下来。”
“为何不让我追?”
卿柠正要回答,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们回头一看,一支六七人的队伍朝这边飞奔过来。
快到近前,领头的放慢度,冲她们喊道,
“可看见一逃跑的汉奴?”
一看来人,竟是那个千骑长瓦呼勒,双方都随之一愣,卿柠正要开口,乌涂亚抢先答道,
“有个盗贼抢了我们的马匹,刚刚跑远。”
千骑长朝远处一看,不再说话,带领骑兵疾追了上去。